第十一章 因河城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幻林城？”

“你带着一本「缥缈录」吧，能带着它来到今魂桥的，不为寻幻林城吗？”桥仙话说得轻飘飘，玄虚让人听不透。

她提到「缥缈录」，这本书有玄机。

「缥缈录」的确不是本普通书，它记录了不寻常的奇闻异志，书也是讲机缘的，遇到心诚有愿想的人，是会显大山水的。

显然，蓝衣女子触发了机缘，带着溯源而寻来了。

“有客来了嘛？”桥仙一眯眼转身带着一阵风离开，洞外有她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

一个声音亲切道“迦兰，许久不见。你的洞府来客了？”

桥仙笑得刺耳，语气不屑“少假装，狗鼻子倒尖。又有何指教？”

那声音不怒反笑“你的脾气怎变了。看来只有那个和尚才能让你好脾气。”

空气静默一瞬，声音又起，似叹息，意味不明，“你请来的客人可不能如你的愿。你还是送他们去因河城为好。他们可是应誓之人，要去幻林城的人还是不要阻拦，迦兰你当最有体会才是，不是吗？”

桥仙不耐烦喝道“够了，你这狗头，总是说个不停。还有，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我如今是‘桥仙’！”

“呼呼”一阵风卷走无奈喟叹的声息，从洞外掠进疾风，裹袭着蓝衣女子和青袍男人出了洞府。

风中有女子惊呼“你又带我们去哪里？”

桥仙淡淡柔语，“别怕，你们要去因何城，我送你们去。”

蓝衣女子闭眼前，听桥仙最后一语，那是暗语，亦是指引。

她说“过了今魂桥，入了因河城，需进愚妇门，只有痴情魂。”

桥仙送了二人进了因河城，来到慧因寺山下的小镇。

小镇的一角，一户旧院里，有一祭堂，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画着三个字“「恍觉堂」。

院子的大半快地僻为一个菜园，菜园里一个和尚模样的男人正在侍弄菜叶。

菜园外站着一位容颜丽色的女子，她眉眼柔顺，痴痴得盯着菜园里的灰白身影。

她望着望着，眼中不住地掉落泪珠。

菜园中的人起身，转头看了看，院中哪还有女子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恍觉堂」上，那是一种绵长的情意，又经过重重岁月，打磨得光若莹玉，静美如常。

那久远的王朝传说，人道是有悖常伦，情字误人。有遗憾，有不甘，那个还俗的和尚还有点后悔。

他每日听着慧因寺的钟音，跪坐在「恍觉堂」。他在诵经，忏悔，在祈愿。

那个名叫迦兰的女子站在门外，她是归来，却不得与里面的他相见，他们没有可以续得情缘。

前世她与他结缘相遇，她亲手编织的菖蒲手环戴不到他的手腕。

眼前的一幕幕如晒化的冰景，化成冰丝随风飘散。

一阵风过，小院如旧，只是哪有半点人影，菜园里荒芜一片，栅栏伶仃，萧条寂凉。

刚刚的一切皆是浮光掠影，幻梦一场。

夜里，只有一轮圆月流淌着半凉的月光，打着盹，疏忽了暗夜中的幽灵。

空落落的一处小院响起诡异的一声猫叫，一只黑猫跳上院墙，幽黑的眼珠闪着光亮。

猫的周身黑气蒸腾，院门外有一个黑影摆动，黑猫一扭身，跳到黑影怀里。

黑影似是很开心，抚摸着怀中的猫，黑猫很享受的叫了一声，替主人也表达了愉悦。

他们是闯入美梦的幽灵，带着属于破坏的黑。

因河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悄悄得住下了一对男女。

客栈一间客房里，两个人各端一只茶碗面对面而坐。

这屋中的人正是从今魂桥进入因河城的许燕如和孟知一。

许燕如将二人跌落今魂桥，她遇到桥仙，桥仙又送他们进入城中的事讲了一遍。只关于孟知一不是今魂一事未说。

孟知一饮一口茶水，面色并未变化，他放下茶碗，用那始终黑澈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子，开口“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一个红衣艳绝的女子，她很美，却是个邪恶的女子。我从来看不清梦境中的人，那天我却看到了女子的面容。”他的神色深沉，似笑非笑，话出口，惊到了女子，他说“我看到是你。”

自二人同梦腕间有了泪迹，又遇今魂桥一遭，许燕如已经有了心理素质。她只是疑惑，他们的溯源并不一般，往后还会有什么奇诡的事等着他们呢？

幻林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在何方？

冥冥之中，无形的手带着他们一路走向迷雾，走近谜团，也走向循环的圈。

因河城，这是一座奇怪的城。白天几乎无人，静若空城，可到了暮色沉沉，城中灯火辉煌，喧嚣热闹。还有一点，更是费解，白日城中任何一条河湖都是干涸的，可晚上流水如热闹的景象生生不息，不乏泛舟之人。

许燕如问过城中的人，他们都只是一脸惊疑，摆手逃走。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又是夜暮临城，空寂的死城如枯木逢春，带着生机复苏，覆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撩拨着他们一窥真容，陷入危机。

许燕如耳中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她走出客栈，想要探寻这座城的秘密。

她刚踏出客栈几步，一个小黑影撞在她的身上。那是一个小少年，眉目如画，圆嘟嘟的脸蛋惹人喜欢，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短衫裤，这种小大人的打扮，与他的年龄产生违和感。

小少年的眼神闪着兴奋的光，怪异的气息飘荡在许燕如的心头，她没有功夫去琢磨。

还不等她开口，小少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扯住她的袖口，扑闪着纯真的眼睛，糯糯道“大姐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眼前的小少年，看模样不过八九岁，她看着孩子单纯的神色，怀疑是否有人故意教他搭讪。

想到这一点，她不得不起了警惕心，放眼四顾，没有可疑的人影。

小少年继续抓住她的注意力，又开口“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事。我可以帮你。”

这一次，许燕如不能再淡定不做出回应，她唇角勾起，道“小孩子故弄玄虚哦！你难道是我肚中的蛔虫，怎知我的所思所想？”

小少年一副神气模样，“因为是大姐姐，我才想帮你，若是其他人，我是不屑理睬的。”

“你这么厉害，那你倒是说说，现下，我最想知道什么？”

“你好奇，因河城为何白日静寂，天晚熙攘。这个是因为，这是一座海市蜃城。没有指引，外世之人是进不了城的。并非人人都可以像大姐姐这般幸运。”

小少年笑得灿烂，露出一颗尖头虎牙。

许燕如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喜，她不由得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趁着情绪氛围，小少年仰着头，幽幽道“大姐姐，你可以随我回家，帮我个忙吗？我母亲病了，你能帮帮她吗？”

许燕如疑惑，她又不是郎中不会医病，找她帮忙也无用呀。

小少年刚要开口解释，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许燕如转头与他打着招呼。

女子见了男人眉开眼笑，而小少年一下变了脸色，眼神晦涩。

待二人交谈几句后，转眼间，小少年不知何时离去，没有了踪影。

许燕如一头雾水似的，四顾找寻着小少年，却没有丝毫影迹。

二人转身离开后，一个狠辣的目光刺向许燕如身旁的男人。若是他们回头来看，一个小少年正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切齿。

“魔姬大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那碍事的人影响到你。他必须要消失！”

过了一日，许燕如又在客栈门外见到那个小少年。小少年说，他叫曜君，家中还有一位母亲相依为命。

上次他匆忙离去，她还没有了解清楚，他请她回家帮忙的原由。

曜君很神秘得告诉她，他与母亲也是机缘间进入因河城。他又提起城外的今魂桥，伤感道“本来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今魂桥，过桥间，父亲掉下了桥，不知生死。我们来时就听说，今魂桥下深不可测，若过不了桥，就是九死一生。我与母亲侥幸入城，母亲不愿相信父亲離难，多次尝试想要出城寻找父亲。”

曜君所言，进了因河城，没有出城的路，再去不了今魂桥，走不了回头路。

许燕如又想起那日跌落桥下，遇到桥仙的事。她记得问过桥仙，凡经过今魂桥的，都是有因缘的，独今魂方可过，否则困于桥下，这是规矩。

可她与孟知一破了规矩，由桥仙亲自送进城来。既然可以进来，就一定有出去的路。

她还有一点不理解，曜君何以笃定，她可以帮他。

小少年摸了摸头，憨憨一笑，自信道“因为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带我们找到出路。”

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语，莫名对她的信任，她多么熟悉而感动。初次见面，那人说“我相信你就是我等的人，你一定可以带我回家。”

原来，力量的来源就是遇见一个人，愿意相信你，给你源源信心，让你成为一个可靠的人。他们需要你，就这么简单。

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只要遇到信念加持，她就奋力向前，顾不得多想一点，信任背后的溯源以及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