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簪花案

隅安茶楼里,茶客们在嘀嘀咕咕说着一桩隐秘的—“簪花案”,有头有尾,听者也宁愿相信他们听到的故事。真相就是故事本身,抑或以故事来掩盖真相。

说是,朝中的姜侍郎在户部任职。案发那日,姜侍郎匆匆出府,猜测是秘会了一人,却离奇死亡。他的胸口插着一只银鎏簪花钗。

后来顺着蛛丝马迹,查出,那日姜侍郎是去秘密私会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户部的一个小吏官陈平的夫人。

衙差赶到陈府后,陈平的夫人已在房中自尽。

陈夫人留有一份绝笔信,信上交代了她与姜侍郎的私会,以及用簪花钗刺伤姜侍郎的事。她一再强调,她没有想到,他会死,他不可能死了。

陈夫人的死以及绝笔信,插在姜侍郎胸口的簪花,诸多证据确凿,人人都认定凶犯是畏罪自杀的陈夫人,包括结案的判官。

一纸结案书送于姜府,如今做主的,是姜家大小姐姜圆。自那日,姜夫人一病不起,终日在屋中不出。姜圆的身份很微妙,她虽是嫡女,却并非姜夫人与姜侍郎所出,是个养女。姜侍郎曾经很疼爱她,后来姜夫人生下一子,姜侍郎便不再待见姜圆。只有姜夫人待姜圆依旧如骨肉。

据说,姜侍郎前些日子,与姜夫人闹过和离。姜圆并不同意,还为此受了姜侍郎一顿责罚,姜夫人心疼女儿,又不甘委屈出门,也不同意和离,遂僵持了很久。

蜜露果子铺,进来一个侍女,要一份如意糕。刚巧如意糕售罄,侍女一听没有如意糕,有点失望。

许燕如刚好看到侍女的失落情绪,她走近侍女,和气道“姑娘,我们店还有与如意糕相似的一款也是糯糕,可以尝尝,不比如意糕差。”

侍女婉而一笑,道“我是知道店里的糕饼各有千秋,都很美味。若是可以,我自是欢喜尝试其他。可这如意糕是我家小姐想要买回去让夫人尝鲜的。夫人只偏爱您这款如意糕。”

许燕如一听,心念一起,快言“这好办。若是姑娘可以等一等,我去张罗现做一份如意糕。”

侍女眼中惊喜,道“您是铺子老板吧?”她见许燕如点头,“真是太谢谢老板您了。我去告知我家小姐一声。”

侍女扭头出门,这时与她擦肩进来一个艳丽的女子,那个刚刚出门的侍女,脸色一变,扭头看着刚刚进门的女子,骂一声“亲娘刚过世,就打扮得妖精一样,还敢出门招摇,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呢!。”

从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侍女不甘心的闭了嘴。从铺子门外地马车上下来一女子,一身白裙衫,清柔中仿佛带着一股韧劲。

女子对侍女说“怎么给你说的,要慎言,不可口无遮拦。”

她抬脚走进铺子,侍女乖乖得跟在她身后。

白衣女子进铺子后,瞥到那个艳丽的女子,她唇角有淡淡的笑,又似没有笑,道“徐姑娘,你也喜欢这家的糕饼?刚刚我的侍女出言无状,毋怪!”

艳丽的女子咧嘴对着她笑“姜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我又怎会怪罪一个侍女,况且她说得没错,再说我并不觉得我是她说得人。”

许燕如提着糕出来了,侍女上前接过,白衣女子一脸感激的笑,硬是要多加钱给她。

一旁的艳丽女子,嗤笑一声,“姜小姐,你以为人家店家图你那点小钱。你要是真心想感谢,就该拿出些真诚意。”

许燕如和白衣女子皆望向她,她再没有说话,买了一份软糕。

她拿着糕点离开时,睨了眼白衣女子身后的侍女,侍女则瞪着她,有仇一般却不能发作,她留下一句“姜夫人恐怕吃不下如意糕吧?可惜呢!”

侍女听得此话,气得直咬牙,白衣女子虽一脸笑意,却是僵在脸上。

白衣女子温笑着与许燕如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了自己和姓名与住址。那艳丽女子的话很有魔力似,白衣女子果真要拿出点诚意来谢她。

原来那白衣女子正是簪花案中苦主姜侍郎的那个养女,姜圆。而那个艳丽女子叫徐秀珠。看样子,她们二人应该是旧识。

徐秀珠的母亲正是写下绝笔书,畏罪自杀的徐夫人,二人绝非一般的关系。

据说在此之前,两个女子是很好的姐妹,时常一起结伴游玩外出。二人的长辈出现这种丑闻又双双横死,对她二人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损伤。

她们走向如今局面的真正原因背后的隐情又会是怎样的呢?

丰泰安酒楼,一间雅阁里,两个男人在谨慎得交谈。

其中一个褐衣中年男人,绪着一把胡须,眉头自有一股威势,眼睛透着狡猾的光。

另一个高个男人,弯着腰唯唯诺诺,贴耳听着褐衣男人训示。

高个男人回复道“大人,姜似海已死,那个女人也已自尽。这个案子知道隐情的人都已死。下官已妥善处理,不会有人知道牵连的那件事。”

褐衣男人眯眼,眼中还是不放心,道“虽如此,为防万一,你还需谨慎些,继续盯着,不能有一点风丝。”

隅安茶楼,楼上,两个男子眼眼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其中一个,道“我打听到,高世国去丰泰安了,以他的性子,若非是个大人物,不会去那里吃饭。”

另一个青袍男子,道“姜似海离去死去,徐安的夫人留下罪证畏罪自杀。这自是掩盖隐情的大手笔。我听说,符永私底下揽下一个大生意。”

两人不知可否,心有默契的沉默着吃茶。

符永是京都第一大富商,以茶叶生意为主。他的生意多赖于结识的权贵,正应一句“朝中有官好办事。”

因茶商在最初为先皇祖宗四海混战出了银资粮草,朝廷就颁发茶引给茶商,以恤茶商勉励为军资献力。

而茶引的颁发皆由茶引官管理,本来按份领取,从中两方勾结谋取私利,颁发的茶引多出四五倍不等。

青袍男子送走友客,他看到那个素蓝衣裙的女子进了茶楼,他们倒是默契,彼此目光聚焦。

她婉而一笑,他也不自觉弯唇回敬。

二人在茶间落座,女子率先开口,语调是说不出的暧昧,“孟老板,你这茶上瘾啊!我是喜欢上喝你的茶,三天不喝,浑身都难受。”

孟知一沏茶的手一顿,随即,又缓缓注水于杯盏,淡青的茶汁似活了起来,扭动着无形的身体,散发浅淡的气息,深入人心。

他趁她端茶品吟间,观察女子的一举一动。

他心念: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时而温憨,时而奇怪。但她细腻的心思发自内心的真诚关怀,窥不见一丝机心。她并不让他感到反感,反而勾着他,想靠近她。

真是奇怪的感觉。

还有,她说得相识,他很相信,也充满期待与疑惑,甚至有点隐痛。

女子笑弯着眉,体贴问道“你今日有些不一样。你想要问我什么?”

他虽吃惊她的细致入微,挑眉,嘴上仍旧,道“许姑娘,当真神了。可知道孟某心中所想。”

“可别吹捧我,还是在讥讽我?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告诉我的,那么明显,你只不过是,‘当局者迷’。”

她总能说一些让人一想不到的话,她有这种力量,引导他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他定定得望着她,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初,他说“我相信你,你就是那个人,你可以带我回家。”,许燕如又恍恍惚惚起来。

男子清亮的嗓音引她回神,“记得最初见面,姑娘说,我们认识,是我带你来的。我现在很愿意相信你的话。我得确记不得一星半点关于姑娘的记忆。不过,有一样东西,姑娘应该也特别想看看。”

他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放在他的掌心,粉光盈盈,映得她的容颜也粉若桃花。

许燕如再次看到这块粉润的玉坠,猝不及防,虽说过了不久,她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再次见到玉坠,她格外亲切熟悉。

她接过玉坠,细细得,贪婪得矍住目光。

她不知何时留下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玉身上。

她屏住呼吸,忘记怎样呼吸。玉坠起先罩着泪珠,朦朦胧胧的水湿。不一会,玉身瞬间吸走了水光,变得透亮清新。

不一会儿,他们都被这景象怔愣住,玉身散射着光晕,越来越大,罩在他们身上,他们一晃眼,闭眼间,身子顺着光圈飘荡。

当许燕如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水汽氤氲的湖的中心,湖一端,一轮圆盘明月嵌在湖中。四周湖水漾漾,空静奇特。

她低头看到湖水在脚下悄悄流走,她的鞋没有半分打湿。

她正惊叹眼前的景色,一串串脚步声有力得落在她的耳边。

她侧身一看,月色中一袭青袍翠丽耀眼,一步一步稳稳落在她的眼前。

那青袍的主人眼神迷茫,两双眼睛相对,不可思议间,他们听到悠悠远远处传来一阵歌声,曼妙的歌声,渐渐逼近。

这是一曲「思邪」,曲意为唤醒情人的爱思,誓愿执手想白首。

不知是曲子诱人,还是心中有情思。相对而立的一对男女胜似夫妻,他们彼此执手,眼神情意柔绵。

湖水忽而退去,一只粗硕的树根从湖中破地而出,一时间,枝蔓丛丛密密,花骨朵开满枝叶间,长成一颗繁茂的花树。

那些绚丽的花瓣闪着莹润的光,花瓣簇拥拼成的形状,酷似一颗晶莹的泪珠。

有一朵娇莹莹的花朵从树顶端飘飘然而下,许燕如不禁爱怜起来,伸手借住了花朵。

花朵落在手中,化为一纸花笺,有言:吾为主人心头泪,千泪万珠魂灵聚。桃花泪中显情缘,吾要成全梦中人。

随着最后一字念过,花笺又奇异得化为两朵小巧的花,“嗖”一下飞入二人的手腕。

二人同时伸腕相顾,腕间有粉色的泪珠状图案,似胎记般。

两人还沉浸在奇异的梦幻中,湖水涨起,轻轻托着二人,朦胧月光晕染,那歌声又唱起,眼睛困乏得将闭。

清晨,许燕如与孟知一睁眼间,各自正好好得谁在自己的床上。

他们掀开袖口,手腕间粉色的泪珠图案还在,触手可感。那不是梦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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