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春暖

琼林宴后的御花园，谢砚辞撞见了翻墙偷溜的灵汐公主沈知予。

他是永宁侯府的小侯爷，父亲手握京畿卫戍权，母亲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自身文武双全，清雅似月下修竹，却因性情寡言，在京中贵胄里始终带着几分疏离。而沈知予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幺女，生母早逝，被太后养在身边，性子烂漫却不娇纵，只是不喜宫廷规矩的束缚。

那日，沈知予趁琼林宴喧闹，想偷溜出宫买城南的糖画，却被侍卫追得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谢砚辞怀里。她发髻松斜，裙摆沾着草露，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仰头笑时眼底盛着碎光：“小侯爷，借个荫蔽呀，别让侍卫寻着我！”

谢砚辞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见她眉眼干净，又想起幼时入宫赴宴，曾见过这小公主躲在假山后喂流浪猫，心下微动，竟真的侧身挡在她身前，对追来的侍卫淡声道：“公主在此观星，不必叨扰。”侍卫们认得他是永宁侯世子，且知晓公主受宠，不敢多言，只得退去。

自那以后，沈知予便缠上了谢砚辞。她知晓侯府藏书阁有孤本棋谱，便借着请教棋艺的由头，赖在阁中一下午，实则偷偷看他处理侯府庶务；她知道他每日辰时会在演武场练剑，便提前备好醒神的薄荷糖，蹲在廊下用玉簪敲着石阶打节拍；她见他批牍时常常蹙眉，便悄悄剥好橘子，将果肉分成小块塞进他手边的白瓷碟里：“砚辞哥哥，甜口的能解乏呀。”

谢砚辞从最初的无奈纵容，渐渐变成了满心牵挂。他摸清了她的喜好：爱吃藕粉桂花糖糕，却不喜太甜；怕打雷，却偏爱雨后的青草香；看似跳脱，实则心思细腻，会在他母亲生辰时，亲手绣一幅百寿图送来，礼数周全又不失真心。他开始提前让厨房备上她爱吃的点心，会在她闯祸（比如偷偷放走御花园的锦鲤）后，默默替她向掌管宫苑的太监解释；会在她被父皇责罚抄书时，温声辩解：“公主烂漫无恶意，不过是童心未泯，且抄书伤眼，不如让她用诵读替代。”

沈知予早已对谢砚辞情根深种。元宵灯会上，她提着一盏亲手绘制的星纹花灯，找到独自站在桥头的他，将花灯塞进他手里，脸颊通红：“砚辞哥哥，这灯上的星子，像你练剑时的光影。”花灯底座还藏着一枚绣着“执手同游”的香囊；谢砚辞偶感风寒，她不顾宫规限制，亲自跑到御膳房请教嬷嬷，熬制了一碗温热的姜汤，守在他床边替他掖好被角，小声嘀咕：“下次可不许再着凉了，不然谁陪我偷溜出宫呀。”

谢砚辞看在眼里，暗下决心要护她一生。彼时，北方邻国遣使求亲，点名要娶一位公主和亲，朝中不少大臣附议，认为灵汐公主身份尊贵，又无强大母族，是和亲的不二人选。消息传到侯府，谢砚辞当即入宫面圣。

太和殿外，他长跪不起，一身月白锦袍沾了晨露，却身姿挺拔：“陛下，灵汐公主天性烂漫，不应远嫁异域，饱受相思之苦。臣愿以永宁侯府半数兵权为质，承诺此生护公主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且臣与公主情投意合，若强行和亲，恐伤公主之心，也寒了天下有情人之念。”

陛下本就不舍得最疼爱的幺女远嫁，又深知永宁侯府忠心耿耿，谢砚辞的能力和品性也早已得到他的认可。他沉吟良久，终是松了口：“你既愿为她付出至此，朕便准了。但你需记住，今日之诺，当守一生，若他日负了灵汐，朕必不轻饶。”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映着月华，京城百姓夹道相庆。谢砚辞身着大红喜服，小心翼翼地掀开红盖头，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指尖轻抚她的发梢，声音温柔却坚定：“知予，往后岁岁年年，我都伴你左右，护你无忧，绝不食言。”

沈知予扑进他怀里，声音软糯却清晰：“砚辞哥哥，我信你。往后我再也不用偷溜出宫了，你去哪，我便去哪。”

窗外云栖月升，红烛摇曳，侯府的庭院里，桂花香气伴着欢声笑语，岁月静好，恰如他们往后相互扶持、彼此珍视的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