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的铁锈与血
雨在凌晨七点停了
陈默拖着沉重的腿走出便利店,阳光很好,湿漉漉的街道被照的惨白,他没回出租屋,直接往小区后面的汽修厂走去,背包里的笔记本和折叠刀硌着后背,像两块发烫的烙铁
路过早餐摊时,老板娘用油腻的手挥了挥
老板娘:小陈,今天不买包子了?
陈默的脚步没停,随口回了句
陈默:嗯
他记得老板娘的儿子和妹妹是同班同学,去年还在一起吃过饭,妹妹把最大的那块排骨夹给了他。现在想起来,排骨的香味里,似乎已经掺了血腥味
汽修厂的卷帘门拉到一半,漏出了里面堆积如山的废弃轮胎。空气里飘着汽油和铁锈混合的怪味。陈默蹲在对面的公交站牌后,盯着那扇门。笔记本上说张志强左手缺一根手指,他记得很清楚,去年冬天,那个男人总在傍晚在汽修厂门口抽烟,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夹着烟,眼神阴狠的扫视着三楼——陈默家的方向
陈默:他问什么盯着我家?
陈默掏出笔记本,手指在粗糙的封面上蹭了蹭。警察说因为父母是看到了林深次人格做事,难道和张志强有关?
八点整,卷帘门划拉一声被掀开,一个矮壮的男人咧咧的走出来,左手果然少了一根手指,疤痕红的刺眼,他就是张志强,穿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头发像鸟窝,嘴里叼着根烟,正对着手机吼
张志强:催什么催!那批零件下午就给你送过去,少他妈废话!
挂了电话,张志强往地上吐了口谈,转身回了汽修厂。没过多久,里面传来电钻的刺耳声响
陈默盯着那扇门,背包里的折叠刀仿佛在发烫。林深说他会帮忙,可他到现在都没出现。是骗他的?还是在等时机?
他摸出手机,房东又发来消息
房东:人呢?再不来我报警了!
陈默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眼前这个男人重要
中午十二点,张志强推着一辆破电动车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吃饭,陈默立刻站起来,不远不近的跟着。男人拐进一条巷子,进了一家挂着“正宗兰州拉面”招牌的小店
陈默在巷口徘徊了两圈,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店里只有三桌客人,张志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正在埋头吸溜面条,左手搭在桌上,缺指的地方格外显眼
陈默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面。他假装看向窗外,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张志强,男人吃的很快,边吃边看向门外,似乎在等人
吃到一半,张志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声音突然放低了些
张志强:……知道了,那事都过去一年了,还提它干嘛?……林深?早他妈被关起来了,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 别他妈找我,那批货我早处理了,跟我没关系……
林深?
陈默握着筷子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白。果然和林深有关!那批货是什么?和父母的死有什么关系?
张志强挂了电话,脸色难看,把剩下的面条扒拉进嘴里,掏出钱包付了钱,急匆匆往外走。陈默立刻结了账,跟了上去
男人没回汽修厂,反而往城郊的方向走。陈默跟着他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两边是废弃的老楼,墙皮剥落。漏出里面的红砖,像一道道伤痕。巷子尽头有个废品回收站,一个老头正蹲在地上捆纸壳
张志强走到回收站门口,和老头低声说了几句,老头指了指里面的一间小木屋。张志强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陈默躲在一棵枯树后,心脏跳的很快,他能听到木屋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过了大概十分钟,张志强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他往巷口走,脚步很快,脸上带了点紧张。陈默深呼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折叠刀,悄悄打开,刀刃很薄,在巷子里的阴影里闪着冷光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深:别动
陈默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林深就站在他身后,依旧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矿泉水
陈默:你怎么才来?
陈默的声音发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
林深没有回答,指了指张志强远去的背影
林深:他要去交货
陈默:什么货?
林深:偷来的汽车零件
林深的声音很平静
林深:张志强不只是偷卖零件,他还帮人处理‘麻烦’比如……藏东西,或者藏尸体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陈默:藏尸体?难道……
林深:一年前,六月十七号晚上
林深的声音压的很低,像巷子里的风
林深:张志强在这里帮‘他’处理了一样东西。你父母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看到了不该看的
陈默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面包。那天晚上,她是不是想下楼找他,刚好撞见了什么?
陈默:现在动手?
陈默握紧折叠刀,指腹抵在冰凉的刀刃上
林深摇摇头
林深:他要去码头,那里人多,不方便。等他回来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沉默
林深:喝点水,手别抖
陈默借过水,瓶身冰凉,却压不住掌心的汗。他看着林深,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早上在便利店那么冷,反而带着点……怜悯?
陈默:你到底是谁?
陈默忍不住问
陈默:你真的是林深吗?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打开自己的水,喝了一口
林深:重要吗?
他指了指巷口
林深:他快回来了
陈默立刻转头,果然看到张志强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手里的黑色布袋不见了,脚步也轻快了些。他吹着口哨往回收站走,大概是交完货拿钱了
林深:跟我来
林深转身往巷子深处走,脚步很轻,像猫
陈默赶紧跟上。两人绕到回收站后面,那里堆着一堆废弃的轮胎,刚好能挡住视线。林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和一个小小的喷雾瓶,递给陈默
林深:手套带上,这个喷在刀上,不留指纹
陈默接过东西,手指抖得厉害。橡胶手套有点大,戴在手上松松垮垮的。他把喷雾瓶对着折叠刀喷了几下,液体无色无味,很快就干了
林深:他等下会从这里走
林深指了指轮胎堆旁边的窄缝
林深:你从后面扑上去,割他喉咙,动作要快
陈默点心跳得像擂鼓,喉咙发紧
陈默: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林深看着他,帽檐下的眼睛在阴影里亮了亮
林深:我需要你亲手来,‘他’的名单,需要你的恨意才能激活
激活?陈默不懂,他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张志强的口哨声越来越近,带着点得意洋洋的调子
林深:记住,别犹豫
林深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转身躲进更深的阴影里
陈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刀,蹲在轮胎堆后面。刀刃贴着掌心,冰凉刺骨。他闭上眼睛,母亲、父亲、妹妹的脸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妹妹蜷缩在衣柜里的样子,小小的身体,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口哨声到了跟前
陈默猛地睁开眼,猛地从轮胎堆后扑出去,双手握着刀,狠狠刺向张志强的后颈!
张志强:呃!
张志强没反应过来,身体猛地一僵,嘴里的口哨声变成了闷哼。他缓缓转过头,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陈默,嘴角流出黑红色的血
张志强:是……你……
他的声音嘶哑,左手徒劳地抬起,缺指的地方在陈默眼前晃了晃
陈默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个男人站在楼下抽烟,眼神阴沉沉地盯着三楼。原来那不是错觉,他早就盯上他们家了
陈默:为什么?
陈默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刀还插在男人的脖子里
张志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嗬嗬的响,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死死地盯着陈默
血溅到了陈默的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他猛地松开刀,后退了几步,撞在轮胎堆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林深:搞定了?
林深从阴影里走出来,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蹲下身,探了探张志强的鼻息,然后站起身
林深:把刀拔出来,擦掉上面的血
陈默没动,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杀了人。他真的杀了人
林深:快点!
林深的声音冷了下来
林深:想被发现吗?
陈默咬着牙,走上前,颤抖着拔出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他胡乱地用张志强的工装擦了擦刀,然后塞回背包里
林深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往张志强的伤口上到了些透明液体,血很快就凝固了
林深:这是止血剂,竜延缓尸斑出现
他说
林深:把他拖到后面的废井里
两人合力把张志强的尸体拖到巷子尽头,那里果然有一口盖着木板的废井。掀开木板,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们把尸体扔了下去,然后盖好木板,又在上面堆了些废弃的砖块
做完这一切,林深看了看陈默
林深:去把笔记本拿出来
陈默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林深翻开那一页,指着‘张志强’的名字
林深:划掉
陈默拿出折叠刀,刀尖在名字上划了一道,黑墨水被划破,露出下面泛黄的纸页,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林深:接下来是李娟
林深合上笔记本,递还给陈默
林深:明天下午三点,她会去兴福路的超市买豆腐
陈默接过笔记本,突然觉得这东西重得像块石头。他看着林深,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扔了一袋垃圾,而不是一具尸体
陈默:你到底……
陈默想说什么,却被林深打断了
林深:回去吧
林深转身往巷口走去
林深: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废井时发出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他摸了摸脸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硬硬的痂。他没回家,也没去便利店,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脸上,有点疼
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橱窗,陈默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眼睛通红,衣服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突然想起妹妹画的画,阳光下的一家人,笑得那么开心。那幅画现在在哪里?也许和父母妹妹一起,被埋在冰冷的地下了吧
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陈默接起,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的像春天的风
主治医师:是陈默吗?我是林深的主治医师,他今天没去医院复查,你看到他了吗?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主治医生?林深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吗?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才对?
那刚才和他一起杀人的是谁?
陈默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雨幕,仿佛能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站在某个角落,冷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