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下的暗礁
手机屏幕上“傅沉舟”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未几乎拿不住电话。U盘里那些惊悚的扫描件还在眼前晃动，与这突如其来的铃声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消失了七天，在她刚刚触碰到那场十一年前车祸的冰山一角时，电话就来了。是巧合，还是他无处不在的监控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林未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按下了接听键。她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手机贴在耳边，屏息听着那边的动静。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一种压抑的、缓慢的呼吸声。傅沉舟也没有立刻说话。
这种沉默的对峙，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
良久，傅沉舟低沉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鼻音？像是喝了酒，或者生了病。
“在哪？”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倦怠。
林未握紧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在家。”
“哪个家？”他又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精准的拷问。
林未的心猛地一缩。他是在确认她是否老实地待在他划定的牢笼里。
“别墅。”她回答。
“嗯。”傅沉舟应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电话那头只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林未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开口，那种被U盘内容激起的巨大疑问和恐惧，混合着对他“替身”说法的愤怒，让她忍不住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傅先生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查岗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
“林未，”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林未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她找到了U盘！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强作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傅沉舟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书桌底下那个U盘，里面的东西，好看吗？”
他果然知道！那个U盘，难道是他故意留下的？是一个试探？还是一个……陷阱？
林未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咬着牙，豁出去般质问道：“傅沉舟！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对我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因为那场车祸？！”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出去，电话那头却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沉重，仿佛能透过电信号，感受到对方那边骤然降至冰点的气压。
林未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定眯了起来，里面寒光凛冽，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就在林未以为他会暴怒，或者直接挂断电话时，傅沉舟却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开口了：
“林未，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威胁。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不该你知道的东西，统统忘掉。”他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地警告，“安分守己地做你的傅太太，这是你，也是林家，唯一能平安无事的选择。”
“如果我不呢？”一股叛逆混合着长久以来的压抑，让林未脱口而出，“你要把我怎么样？像处理掉那些你不想要的秘密一样，把我也处理掉吗？”
电话那头，传来傅沉舟猛地吸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剧烈的咳嗽声，听起来痛苦不堪，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林未愣住了，握着手机，听着那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咳嗽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然后，傅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未，记住我的话。别逼我。”
说完，不等林未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传来，林未却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
耳边回响着他最后那句充满威胁的话，还有之前那阵令人心惊的剧烈咳嗽。
他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在国外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林未强行压了下去。她不该关心他！他是那个将她拖入深渊、视她为替身的恶魔！他的死活，与她何干！
可是，U盘里的内容，他诡异的警告，还有他最后那反常的状态……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巨大的迷雾，将她紧紧包裹。
那场十一年前的车祸，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吗？
那个死去的女人，到底是谁？和自己长得像吗？所以傅沉舟才找上她？
而傅沉舟在那场车祸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受害者？还是……肇事者？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的警告言犹在耳，带着血腥的气息。
林未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几张模糊的扫描件，只觉得一股寒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场变态的控制游戏和一个替身的悲剧。
现在看来，她可能已经无意中，踏入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隐藏了十一年之久的秘密漩涡中心。
冰面已经裂开，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暗礁。
而傅沉舟，既是那个将她推下水的人，此刻，似乎也站在冰冷的漩涡里，用一种复杂而危险的眼神，凝视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