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暴前夕

那晚之后，傅沉舟消失了。

不是短暂的不回家，而是彻底的、音讯全无的消失。他没有回别墅，公司那边由周铭出面，只说他出国处理紧急事务，归期未定。

那座偌大的宅邸，失去了男主人冰冷而强大的存在感，变得更加空旷死寂，像一座华丽的坟墓。林未独自一人游荡其中，感觉自己像个幽灵。

没有了他的掌控和命令，她反而感到了更深的不安。傅沉舟的消失，绝非逃避。那更像是一种蓄力，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他那样强势的男人，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秘密被如此赤裸地揭开后，却毫无反应。

“白月光”，“替代品”。

这两个词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林未的心。她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一切与傅沉舟过去相关的蛛丝马迹，尤其是关于那个可能存在的“早逝白月光”。

然而，一无所获。傅沉舟将他的过去保护（或者说隐藏）得极好，所有公开资料都始于他执掌傅氏之后。关于他少年时代、留学时期的信息，几乎是一片空白。那个传闻中的女人，没有姓名，没有影像，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这种彻底的“不存在”，反而让那个传闻显得更加真实和诡异。

林未又想起了那本速写本。她再次将它拿出来，一页页仔细翻看。十一年前，那个用画笔小心翼翼记录她少女时光的人，眼神应该是温柔而羞涩的吧？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冷酷、偏执、将她视为替身的傅沉舟？

这十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尝试回忆十一年前可能与自己相关、又可能与傅家有关联的事件，但记忆模糊，毫无头绪。

焦虑和未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画廊的工作也无法让她静心，画布上的色彩越发混乱压抑。苏晴看出她的不对劲，几次追问，林未都只能摇头搪塞过去。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将好友卷入这诡异的漩涡。

在傅沉舟消失的第七天，林未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未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有些耳熟。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顾衍之。冒昧打扰了。”对方语气谦和。

林未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顾先生？您有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那晚在庆典上，看您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后来听说傅总突然出国了，想着您一个人或许会闷，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顾衍之的话语听起来滴水不漏，充满了绅士风度的关切。

但林未的警惕心瞬间提到了顶点。傅沉舟刚警告她离顾衍之远点，他就打来了电话。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顾衍之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趁机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任何看似善意的接近，都可能包藏祸心。

“谢谢顾先生关心，我很好。不劳您费心。”林未语气疏离地回应，准备挂电话。

“林小姐，”顾衍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语气依旧温和，却稍稍加快了些语速，“有些事，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傅家……水很深。如果您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想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

过去的事情？

林未的心跳漏了一拍。顾衍之这话，意有所指！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傅沉舟的过去？关于那个“白月光”？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但更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保持了理智。顾衍之是傅沉舟的对手，他的话不可尽信。这很可能是一个引诱她踏入更危险境地的陷阱。

“顾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再见。”林未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果断挂了电话。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傅沉舟的消失，顾衍之突如其来的“关心”……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四周暗流涌动，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当天晚上，林未在傅沉舟的书房里逗留了更久。她不死心，还想寻找更多线索。那个上锁的抽屉依旧是最大的谜团。她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找来细铁丝，但都无法打开那把结构复杂的锁。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目光被书桌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散热孔的小格子吸引。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进去摸索，指尖碰到了一个微小的、硬硬的物体。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发现是一个微型的、已经有些磨损的U盘。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个U盘藏得如此隐秘，里面会有什么？

她立刻回到自己的客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U盘没有密码，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是一个简单的日期——正好是十一年前，速写本上落款日期的前一天！

林未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扫描件。看起来像是从旧报纸或档案上扫描下来的，画面有些模糊。

第一张，是一则占据版面不大的社会新闻，标题是：《本市美院附近发生严重车祸，一死一伤》。报道内容简短，只提及事故发生在深夜，一名年轻女性当场死亡，另一名同行男性重伤送医。报道没有配图，也没有提及死伤者的具体姓名。

第二张，是一份模糊的医院入院记录扫描件，姓名栏被刻意涂抹，但性别为男，入院日期与车祸日期吻合，诊断是：严重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伴有短暂性记忆缺失。

第三张，是一张像素很低的黑白照片，像是监控截图。画面中，一辆跑车撞毁了路边的护栏，车头损毁严重。虽然画面模糊，但林未依稀辨认出，那跑车的车型……似乎与很多年前，傅沉舟曾在车库里停过、后来再也没开过的一辆旧款跑车，非常相似！

一个可怕的、逐渐清晰的轮廓，在林未脑海中浮现。

十一年前，美院附近，深夜车祸，一死一伤……傅沉舟重伤入院，伴有记忆缺失……那辆疑似属于他的跑车……

而速写本的落款日期，是车祸的后一天！“今天又看到她了……”——那是在车祸发生后？如果他重伤入院，怎么可能第二天还去画她？除非……除非那场车祸，与他画中的“她”——也就是自己，有某种关联？

那个死去的年轻女性……是谁？！

难道……就是传闻中，傅沉舟的那个“白月光”？

而自己，当时也可能在场？或者，与那场车祸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所以，傅沉舟对自己长达十一年的执念，并非源于简单的爱慕或替身情节，而是源于一场可能与他息息相关的、充满疑点的致命车祸？

林未浑身冰冷，手指颤抖地几乎握不住鼠标。

她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冰山那隐藏在水下的、更加黑暗和狰狞的一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傅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