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傅沉舟那通充满警告与异常的电话过后，别墅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林未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中央，四周危机四伏，却看不清猎手究竟藏身何处。
U盘被她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里面的内容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那场车祸，那个死去的女人，傅沉舟的重伤和记忆缺失……每一个细节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核心，但她缺乏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傅沉舟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她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她探寻下去。这种力量不仅来自傅沉舟，可能还来自更黑暗的深处。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连画廊也去得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像一只受惊的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就在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一位不速之客到访了。
来人是傅沉舟的母亲，傅家的现任主母，叶静仪。
叶静仪年近六十，但保养得宜，穿着剪裁合体的香奈儿套装，颈间佩戴着品相极佳的珍珠项链，仪态端庄，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和审视。她与林未这个儿媳妇的关系，三年来一直维持在一种客气而冷淡的层面，鲜少主动往来。
她的突然到访，让林未心生警惕。
“妈，您怎么来了？”林未将叶静仪请进客厅，吩咐李妈上茶。
叶静仪优雅地在主位沙发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林未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青黑，语气平淡无波：“路过，顺便来看看。沉舟不在家？”
“嗯，他……出国处理公务了。”林未在她对面坐下，脊背不自觉地挺直。
“我知道。”叶静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动作优雅，说出的话却带着分量，“他这次去欧洲，事情比较棘手，短期内可能回不来。”
林未垂下眼睫，没有接话。叶静仪显然对傅沉舟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最近，还好吗？”叶静仪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未身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挺好的，谢谢妈关心。”林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叶静仪沉默了片刻，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然后，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
“林未，我们傅家的媳妇，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识大体，懂规矩。沉舟肩上的担子重，外面的事情已经够他烦心的了，家里的事，就不要让他再操心了。”
林未的心微微一沉。叶静仪这话，意有所指。
“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她抬起眼，直视着叶静仪。
叶静仪与她对视，眼神锐利，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有些风言风语，我不希望传到外面去。傅家丢不起这个人，你们林家，更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风言风语？是指她和傅沉舟之间的紧张关系？还是指……她开始探查过去的事情？
林未背后泛起一层寒意。叶静仪知道多少？
“妈，我和沉舟很好。”林未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回答。
“是吗？”叶静仪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那就好。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傅家不会亏待你，但前提是，你要守本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褶，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未：“我约了人做SPA，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送走叶静仪，林未虚脱般地坐回沙发，手心一片冰凉。
叶静仪的来访，绝不仅仅是“路过顺便看看”那么简单。她的话，句句是敲打，字字是警告。她在提醒林未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试图挑战傅家的规矩，更不要试图探寻不该她知道的东西。
这反而从侧面印证了，十一年前的那场车祸，以及傅沉舟的过去，确实是傅家一个不容触碰的禁区。
连傅沉舟的母亲都亲自出面警告，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下午，林未心烦意乱，想出门透透气。刚走到车库，就被傅沉舟留下的司机拦住了。
“太太，您要出门吗？我送您。”司机恭敬地说。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自己开车就好。”林未想自己待一会儿。
司机却面露难色，挡在车前，语气虽然恭敬，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太太，傅先生吩咐过，为了您的安全，您出行必须有我陪同。”
安全？监视还差不多！
林未看着司机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一股怒火混合着无力感涌上心头。傅沉舟人不在，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却依旧紧紧束缚着她。她连独自出门的自由都没有！
她最终没有坚持，颓然地转身回了屋内。这种无处不在的控制，让她感到绝望。
傍晚，天色阴沉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未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雨丝敲打玻璃，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潮湿阴郁。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约她周末去看一个先锋艺术展。若是平时，林未一定会去，但现在，她提不起任何兴致，而且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被允许”独自赴约。
她正想回复苏晴，另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林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未小姐吗？”是一个略显苍老、带着些地方口音的男声。
“我是，您是哪位？”
“林小姐，我姓张，是西山墓园的守墓人。”对方自报家门。
墓园？林未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小姐。”张伯的语气有些迟疑，“最近这段时间，老是有一个男人，在半夜的时候，来祭拜南区7排15号的那个墓位。行为有点奇怪，也不说话，就是站着看很久……我看他形迹可疑，就留意了一下。今天白天打扫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墓位前，被人放了一束新鲜的白色鸢尾花，花丛里，好像夹着……一张你的照片。”
林未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
南区7排15号？她的照片？
“你……你说什么？哪个墓位？我的照片？”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是南区7排15号，葬着一位姓苏的小姐，叫苏晚。大概是十一年前下葬的。”张伯肯定地说，“照片我不会看错，就是您，不过是看起来更年轻些，像是学生时代的样子。”
苏晚……十一年前下葬……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林未脑海中炸开！
那个传闻中早逝的白月光……真的有这个人！她叫苏晚！就葬在西山墓园！
而有人，在深夜去祭奠她，并且……留下了林未学生时代的照片！
是傅沉舟吗？除了他，还会有谁？
他将她的照片，放在那个叫苏晚的女人的墓前……这意味着什么？是在向死人宣告，他找到了替代品？还是……有更诡异、更可怕的含义？
林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
“林小姐？林小姐你还在听吗？”张伯在电话那头询问。
“我……我在。”林未强迫自己冷静，“张伯，谢谢你告诉我。那个墓位……那位苏晚小姐，她……她长得什么样，你有印象吗？”
张伯回忆了一下：“唉，十一年前的事了，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年轻，挺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好像……好像是出车祸没的。”
车祸！果然！
林未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声音发紧：“张伯，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帮我拍一张那个墓位的照片？特别是墓碑上的字！”
她必须确认！必须知道这个苏晚到底是谁！
张伯犹豫了：“这……林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求求你了，张伯！这对我很重要！”林未几乎是哀求道，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核心。
张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她的急切打动，终于松口：“……好吧，林小姐，我晚点找个没人的时候，帮你拍一张。但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拍的。”
“谢谢你！张伯！真的太感谢你了！”林未连声道谢。
挂了电话，她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泪痕。
苏晚……傅沉舟……十一年前的车祸……深夜祭奠……她的照片……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令人恐惧的真相。
她不再是一个无关的替身。
她可能，从一开始，就身处这场悲剧漩涡的中心。
而现在，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祭奠者，似乎正有意无意地，要将她也拉入那片埋葬着秘密的墓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