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燕子有家人了
傅恒扩大了搜索范围，粘杆处的精锐探子们像幽灵一样渗入济南府周边的村镇。就在傅恒几乎要对“萧”姓这条线索也失去信心时，一个从济南府下属历城县传回的消息，让他精神一振。
“大人，历城县东南三十里，有个靠山的小镇，镇上有一户萧姓人家，颇为特殊。”回来禀报的探子风尘仆仆，眼中却带着光。
“如何特殊？”傅恒立刻追问。
“户主萧远山，约莫四十许岁，据说早年曾走南闯北，会些拳脚功夫，如今在镇上开了间不大的镖局，兼营车马行，家底尚可。其妻柳氏，温柔贤淑，持家有道。关键是他家有一女，年方十六，名唤……萧云燕。”
萧云燕！
傅恒的心猛地一跳。“云燕”？名中带“燕”！这与皇上后来旨意中要求寻找的“名中带燕”的女子吻合！
“此女性情如何？可会武艺？”傅恒的声音不由得紧了几分。
探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回大人，据邻里说，这萧云燕……性情极为活泼跳脱，甚至可说是……彪悍。自小不爱女红，偏爱跟着她爹舞枪弄棒，身手据说相当不错，等闲三五个壮汉近不得身。是当地出了名的‘野丫头’，因其行侠仗义，常帮邻里解决麻烦，倒也颇得镇上百姓喜爱，人送外号‘小飞燕’。”
傅恒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年纪、性情、会武艺、名中带“燕”，全都对上了！虽然“父母双全，家庭美满”这一点与皇上最初“孤苦无依”的梦兆不符，但皇上后来的旨意明显更侧重寻找此人本身！
“她家中情况确实如此？父母俱在，并非收养？”傅恒需要最后确认。
“千真万确。属下仔细核对过户籍，也多方打听过。萧云燕确是萧远山与柳氏亲生女儿，自幼在镇上长大，街坊邻里皆可作证。其父萧远山来历虽有些模糊，但绝非近几年才迁来的外来户。”
傅恒挥退探子，独自在房间里踱步，心潮起伏。
事情变得清晰，却又更加扑朔迷离。
皇上梦兆中“孤苦无依”的皇家血脉没有找到，却阴差阳错，找到了一个各方面特征都极度吻合“小燕子”这个名字所指代的民间女子！此女有父有母，家庭健全，与皇家血脉看似毫无干系。
那皇上为何如此急切地寻找她？甚至不惜动用粘杆处这样的核心力量？难道皇上真正在意的，并非那虚无缥缈的梦兆血脉，而是这个具体的、活生生的“萧云燕”？
傅恒不敢再深想下去。天心难测，他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他立刻铺纸研墨，将调查到关于“萧云燕”的所有信息，事无巨细，写成密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紫禁城。
---
紫禁城，养心殿。
乾隆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吴书来手中接过了傅恒的密报。他挥退所有人，独自在灯下展开。
当看到“萧远山”、“柳氏”、“萧云燕”、“小飞燕”、“父母俱在，非收养”等字眼时，乾隆拿着密报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饶是他重生归来，心志坚毅如铁，此刻也被这巨大的变数冲击得心神激荡。
变了！真的变了！
前世那个无父无母，在江湖底层挣扎求存，像无根浮萍一样的小燕子，这一世，竟然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她有疼爱她的爹娘，有一个虽然不大但足以遮风挡雨的屋檐，她是在父母的呵护和邻里的注视下，健康地长大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乾隆心头。有欣慰，有酸涩，有恍然，也有一种隐隐的……失落。
欣慰的是，她这一世不必再吃那么多苦，不必再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世间的风雨。
酸涩的是，那个曾经将他视为唯一依靠、像雏鸟一样眷恋他的小燕子，这一世，似乎并不那么需要他了。
失落的是，他记忆中那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拯救的身影，与密报中这个父母双全、明媚张扬的“小飞燕”，产生了一丝令他不安的错位。
但这一切杂念，很快被更强大的决心所取代。
无论如何，她是小燕子。是那个唯一能照亮他灰暗帝王生涯，让他体会过纯粹快乐与撕心裂肺之痛的人。
她有父母又如何？这一世，能给她最大庇护、能让她真正纵情翱翔的天空，只有他才能给予！
“父母健在……萧云燕……”乾隆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重新凝聚起势在必得的光芒，“也好。有父有母，身家清白，反倒省去了许多来历上的麻烦。”
他之前还担心，若找到的仍是孤儿小燕子，直接接入宫中会惹人非议。现在好了，她是良家女子，父母皆是本分人，这为他后续的操作提供了更便利的条件。
他可以用聘她为女官、请她陪伴太后、或者因其父“有功”而恩赏其女入宫居住等无数种理由，顺理成章地将她带到身边。至于“皇家血脉”的烟雾弹，此刻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可以慢慢淡化了。
乾隆走到案前，提笔给傅恒回信。
他的指令非常明确：
“确认萧云燕即朕所欲寻之人。暂勿惊扰，密守其家，详察其父母背景、日常行止、交往人等，事无巨细，定期上报。待朕南巡驾临济南之日，自有区处。”
他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她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要掌握所有信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将她引入他精心编织的、名为“宠爱”的牢笼之中。
放下笔，乾隆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在历城县小镇上，或许正在路见不平、或许正在纵情欢笑的身影。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属于猎人的微笑。
“小燕子，不，云燕……这一世，你有了家，但紫禁城，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