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假设
我关于“这东西很危险”的警告,在营地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对于大多数考察队员来说,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疙瘩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他们更关心的是那些被扔进海子里的昂贵仪器——晒干后还能不能用?这次耗资不菲的考察会不会因此夭折?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项目经费、学术成果乃至个人前程。
所以,当王教授招呼大家去检查、晾晒设备时,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只留下那个诡异的容器孤零零地躺在沙地上,仿佛被遗忘了。
只有吴邪留了下来,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跟上。
我们几个“自己人”——我、吴邪、王盟,还有那个不太说话的蒙古族翻译马日拉,在海子边找了块背阴的沙地,生起一小堆篝火,围坐在一起。
吴邪掏出烟,分给王盟一支,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才开口,声音在干燥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沙哑:“昨晚的事,是有人故意干的。把装备扔进水里,目的无非两种:第一,想阻止我们继续前进,让这次考察泡汤;第二,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发现水底下的这个玩意儿。”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锈蚀的容器。
“从常理看,第一种可能性更大。”吴邪吐出一个烟圈,眯眼望着远处被热浪扭曲的地平线,“但细想之下,又有矛盾。首先,干这事的人,很清楚哪些仪器不防水,一泡就废。这说明,他对我们带的装备门儿清。”
他顿了顿,看向我们:“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内鬼很可能就在队伍里,而且应该是考古系那边的人。我们几个,不太可能对那些专业仪器如此了解。”
“矛盾在哪儿?”我忍不住追问。
“矛盾在于,他只是把仪器扔进水里,而不是彻底砸烂或烧毁。”吴邪弹了弹烟灰,“如果这些东西像某些手机一样,捞出来晒晒就能用呢?那他的计划不就落空了?而且,打草惊蛇之后,他再想动手就难了。所以,除非是临时起意,否则,真想阻止我们,彻底毁掉装备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目的是阻挠,这手法显得太“温柔”、太不保险了。
那么,反而第二种可能性增大了——有人处心积虑,就是想让我们发现湖底的这个铁疙瘩。
可这是为什么呢?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按照我的认知,这种特种密封容器不可能单独出现,它肯定是用来运输或储存某种极度危险物质的。
那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又为什么希望我们发现它?
在这片沙漠里,这东西的出现有几种可能,运输遗落, 有运输车队经过时不小心掉了。但这儿没公路,只能用骆驼或特种沙漠车运。那这些危险品要运到哪里去?
二是车辆失事,比如一辆运输车在沙漠里迷路、报废,货物散落。但这东西是在湖底发现的,除非车直接开进了海子……可海子目标这么明显,司机得多瞎才会开进去?而且如果真是整车坠湖,不可能只找到一个容器。
三是仓库淹没,这儿原本可能有个废弃的仓库,而这个海子也许是后来才移动过来的,淹没了仓库废墟。这种会“移动”的海子在巴丹吉林并非奇谈。
沙漠午后的温度越来越高,烤得人皮肤发烫。我把这三种猜想跟吴邪说了,然后提议:“光猜没用,想弄清楚,恐怕得再下水看看。”
吴邪点头:“你想下水找什么?”
“找找有没有车辆残骸,或者建筑废墟的痕迹。”
“和我想的一样。”吴邪表示赞同,但随即看了我后背一眼,“不过你伤还没好,不能沾水。让他们俩晚上去。”他指了指王盟和马日拉,“白天人多眼杂,避讳点好。”
“老板,晚上下水?”王盟一脸为难,“这乌漆嘛黑的……水里不会有怪鱼吧?就像你以前常吓唬我的那种……”他缩了缩脖子。
“就这么大点水塘,能有什么大鱼。”吴邪瞥了他一眼,“除非你点儿背到极点,碰上万年不遇的倒霉事。”
“我向来点儿背啊,老板!”王盟哭丧着脸,“万一我光荣了,有抚恤金没?”
“没有。”吴邪答得干脆,吐了口烟,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我可以把你的骨灰卖了抵债。我以前那些债主,说不定好这口。”
王盟:“……老板你狠。”
吴邪没再理他,吩咐道:“去把橡皮筏充好气。跟王教授他们说,今天就在这儿休整,我们晚上要划到湖心做地质采样。”
我有点担心:“要是他们检查完设备,觉得问题不大,想今天继续赶路怎么办?”
吴邪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却让人后背发凉:“我会在他们骆驼的饲料里,掺两瓶伏特加。”
“酒……酒驾?”我愣住了。
“对。”吴邪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让他们的骆驼体验一下,什么叫‘醉驾’。”
幸运的是,事情比预想的顺利。那些精密仪器浸水后,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即使在沙漠极端干燥的气候下,要完全晾干内部的电路板和水汽,没个两三天根本不行。一位老教授甚至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抱怨:“怎么就不刮点风呢?这沙漠里的风,一会儿就能把东西吹干!”
旁边几个站岗的士兵闻言,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瞅着老教授。
吴邪低声对我说:“在沙漠里待久了你就知道了,没人会喜欢刮风。没有任何人喜欢。”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眼前平静得如同蓝宝石的海子,又瞥了一眼那个静静躺在沙地上的锈蚀容器,心里那种不安感,却像湖底的暗流一样,悄然涌动。今晚的湖心“采样”,恐怕不会太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