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苏见晚的回归,如同在徵宫阴霾的天空中投下了一缕炽阳。
宫远徵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先前那些以身试药留下的暗伤,在苏见晚精准的调理和他自己下意识开始尝试使用那“七星验毒液”后,竟真的有了好转的迹象。
他眼底的偏执和阴郁似乎被驱散了些许,偶尔甚至会对着正在捣药的苏见晚,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依赖的浅笑。
然而,宫门深处的阴影,从不因个人的悲喜而停滞蔓延。
就在苏见晚回到徵宫不久后的一个深夜,一声凄厉尖锐的警报钟声,骤然划破了宫门寂静的夜空!钟鸣急促而肃杀,是最高级别的警示——执刃殿出事了!
宫远徵几乎是瞬间从榻上弹起,抓过外袍就冲了出去,苏见晚紧随其后。
老执刃宫鸿羽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柄短刃,已然气绝。而少主宫唤羽倒在一旁,同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宫远徵是第一个冲进内殿发现此景的人,他脸色煞白,蹲下身快速检查,指尖刚触碰到宫鸿羽的脉搏,心便沉入了谷底。
“执刃……!”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宫子羽和金繁也赶到了。宫子羽看到殿内惨状,尤其是父亲冰冷的尸体,瞬间目眦欲裂,悲吼一声:“爹——!”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蹲在尸体旁的宫远徵,尤其是在看到宫远徵因为匆忙赶来,手中甚至还下意识握着他惯用的、淬了毒的短刃时,怀疑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宫远徵!是你!是不是你!”
宫子羽如同疯虎般扑上来,一把揪住宫远徵的衣领,“你手里拿着刀!你第一个在这里!是不是你杀了执刃!”
宫远徵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本就因震惊和愤怒而紊乱的气息更加不稳,他猛地挥开宫子羽的手,眼神狠戾:“宫子羽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进来时执刃就已经……”
“除了你还有谁!”
宫子羽根本不听,悲愤交加,“你向来不服唤羽,对执刃也多有不敬!如今执刃和唤羽同时遇刺,偏偏就你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金繁虽觉不妥,但眼前情形确实对宫远徵极为不利,他只能上前护住情绪失控的宫子羽,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宫远徵和他手中的兵刃。
“我接到警报赶来,执刃已遇害!”宫远徵气得浑身发抖,百口莫辩,“我拿着兵器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吗?”宫子羽口不择言地吼道。
周围的侍卫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位少主,又看看惨死的老执刃,眼神中也充满了惊疑不定。
宫远徵平日性格孤僻狠厉,与羽宫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刻他出现在凶案现场,手持利刃,确实嫌疑最大。
苏见晚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宫远徵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孤立模样,心紧紧揪起。她清楚这绝对是陷害,但在情绪激动且缺乏证据的当下,宫远徵的处境极其危险。
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忙来报:“二少主……二少主他不在宫中!午后便因急事离开了旧尘山谷,尚未归来!”
宫尚角不在!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按照宫门铁律,执刃身亡,少主重伤无法继位,则应由身份最贵重的宫尚角暂代执刃之位。可他现在偏偏不在!
宫门不可一日无主。在几位长老的主持下,依据宫门流传下来的、近乎苛刻的“缺席继承”规则,身为老执刃之子的宫子羽,在各方势力的权衡与规则的推动下,被推上了执刃之位。
当那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执刃令牌被强行塞入宫子羽手中时,他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只有巨大的悲恸和茫然。他看向被侍卫隐隐隔开、眼神冰冷充满讥诮与不服的宫远徵,心中的怀疑与隔阂更深。
“宫远徵,”新继任的执刃宫子羽,声音带着疲惫与冷意,“在真相查明之前,你不得离开徵宫,需随时接受问询!”
宫远徵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宫子羽,又扫过周围那些或怀疑或畏惧的目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出一声极冷极讽的轻笑,拉着苏见晚,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片让他心寒的是非之地。
回到徵宫,宫远徵一拳狠狠砸在药柜上,瓶罐震颤,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满腔的冤屈和愤怒。
“他们竟怀疑我……竟敢怀疑我!”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若刚才不是苏见晚在身边,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与宫子羽当场动手。
苏见晚轻轻握住他砸得发红的手,用沾了药酒的棉纱小心擦拭。“清者自清。”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凶手,还你清白。”
宫远徵抬头看她,在她清澈沉静的眼眸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是他在一片混沌和恶意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嗯。”他低声应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一定会把那个栽赃嫁祸的家伙揪出来!”
而此刻,远在宫门之外的宫尚角,在接到飞鸽传书,得知执刃身亡、宫子羽继位的消息后,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捏碎了手中的信笺,眼底风暴凝聚。
宫门,要变天了。而远徵……他此刻定然处境艰难。
他必须立刻回去。为了宫门,也为了那个他心中悄然在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