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无锋据点内,苏见晚看似平静地调制着安神的香料,实则心神早已与外界绷紧的弦相连。

通过寒鸦肆偶尔带回的零碎信息和自身系统的模糊感应,她清晰地感知到宫门的搜寻网正在迅速收拢,尤其是宫远徵那不顾一切、疯狂逼近的气息,如同黑暗中最灼热的火焰,让她无法忽视。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等待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可能让宫远徵陷入无锋的陷阱,也可能让寒鸦柒和寒鸦肆因她而与宫门爆发更激烈的冲突,那并非她所愿。她必须主动掌控局面。

时机选择在寒鸦柒又一次外出巡查,而寒鸦肆被她以“需要几种罕见草药稳定验毒液效果”为由支开之后。

据点内的守卫虽然森严,但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和周旋,她早已摸清了换防的规律和暗哨的位置。

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将长发利落挽起,只用那根素银簪固定——这是宫尚角还给她的,也是她与宫门联系的象征。

她小心地将一小瓶自己这些天暗中配置的、能短时间内干扰内力运行的迷香藏在袖中,又将寒鸦肆留给她的、用于紧急联络的一枚特殊哨子贴身收好。

夜色渐浓,山林间雾气弥漫。

苏见晚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凭借对药性的精通,她轻易化解了据点外围几处不起眼的毒草陷阱,利用迷香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两个关键位置的守卫。她的动作轻盈而精准,没有引起任何大的骚动。

然而,就在她即将脱离据点核心范围,踏入密林的前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寒鸦柒。他并非外出,而是故意制造了离开的假象,他想看看,她是否会走。

月光下,他看着她一身利落的装扮和那双冷静决绝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失望、愤怒、以及一种被背叛的疯狂瞬间淹没了他。

“晚晚……你还是想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我对你不好吗?我把能给的都给了你!为什么?!”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偏执而痛苦,“我说过,你逃不掉的!既然留不住你的心,那我只好留下你的人!”

他猛地出手,带着凌厉的劲风抓向苏见晚的肩膀,意图将她强行带回。

苏见晚早有防备,身形疾退,袖中的迷香粉末瞬间扬起。然而寒鸦柒内力深厚,屏息及时,只是动作略微一滞,眼中狠厉更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入两人之间!

“柒,住手。”

寒鸦肆挡在苏见晚身前,手中弯刀横握,拦住了寒鸦柒。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肆!你也要背叛我?!”寒鸦柒暴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寒鸦肆看着状若疯狂的同伴,声音低沉却清晰:“让她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见晚,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不舍,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释然的守护。“她不属于这里。强留,只会让她枯萎。”

“闭嘴!”寒鸦柒怒吼,挥刀攻向寒鸦肆,“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刹那间,两位无锋顶尖的刺客竟为了一个女子兵刃相向!刀光剑影在夜色中交错,招招狠辣,却又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手——他们终究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

苏见晚看着眼前为她争斗的两人,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涟漪。

但她没有时间犹豫。趁着两人缠斗的间隙,她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要将这荒诞而危险的一幕刻入心底,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了漆黑的密林之中。

“晚晚——!”寒鸦柒发出不甘而痛苦的嘶吼,想要追击,却被寒鸦肆死死拦住。

寒鸦肆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紧握弯刀的手,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他完成了她的托付,也……放走了自己的心。

……

宫远徵像一头迷失方向的困兽,在密林中疯狂穿梭,衣衫被荆棘划破,脸颊沾染泥污,他却浑然不觉。怀中的瓷瓶如同炭火般灼烫着他的理智。

“苏见晚——!你在哪里——!”他嘶哑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带着绝望的哭腔。

就在他几乎要被焦虑和恐惧吞噬时,前方一棵古树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宫远徵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手下意识按住了淬毒的暗器。

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恰好落在她身上。依旧是那身素雅的衣裙,虽然沾了些许尘土,发丝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清亮如昔,正定定地望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宫远徵瞪大了眼睛,呼吸骤停,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这只是绝望中产生的幻觉。

“……宫远徵。”苏见晚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这一声呼唤,瞬间击溃了宫远徵所有的防线。

他像是终于被解开了穴道,猛地冲了过去,因为跑得太急,甚至踉跄了一下。他一把将苏见晚死死地、用力地拥入怀中,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苏见晚……苏见晚!”

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混杂着泥土和血污,滴落在她的颈窝,“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像个走失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坚强、狠戾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他紧紧抱着她,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语无伦次。

苏见晚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澎湃的心跳和滚烫的泪水。她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没事了。”她低声安抚,“你看,我回来了。”

感受到她真实的体温和轻柔的安抚,宫远徵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但他依旧不肯松手,将脸埋在她肩头,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问:“他们……无锋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苏见晚摇摇头,避重就轻,“我很好。只是……很想喝你炖的雪梨汤了。”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有效。宫远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像是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我们回家。”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再也不让!”

他拉着她,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步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黑暗中,寒鸦柒颓然跪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寒鸦肆默默收刀入鞘,转身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背影孤寂而决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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