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了

他看着她，一身白衣，一如初见。

千年的风霜，数度的轮回，甚至那刻骨的怨恨，都未曾真正折损她半分风华。

意识渐渐模糊，过往的画面却愈发清晰。

少年杨戬望着那道穿梭在刀光剑影里的身影，眼里满是惊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既有挥刀护人的飒爽，又有发梢轻晃的温柔，金红色神力裹着她的裙摆，像把凡间的晚霞裁成了仙衣。

那一刻，少年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耀眼的存在。

…… ……

千年流转，此刻躺在冰冷的云榻上，望着眼前依旧一身素白的她，杨戬涣散的目光里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原来从初见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成为他生命里最绚烂的光。护他，救他，爱他，恨他，最终……又来送他。

她好美啊。

美得一如当年那个照亮他黑暗时刻的身影。

这样的人，给他做了一千多年的妻子。

值了。

杨戬想。

纵然背负万千骂名，纵然众叛亲离，纵然此刻孤寂潦倒地走向终点……能得她相伴千年，能在生命的尽头再见她一面，他杨戬这辈子，值了。

她的泪水滴落不尽，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唤道：“杨戬。”

他摇摇头，口型说着“不是……”

她眉头微皱，想起几百年前，不，估计快有一千年她没有叫出口的称呼了。 “二郎。”

她以为这是他最想听到的，那时他们之间最情浓的那几百年，她对他撒娇的称呼，杨戬向来最是受用。

可他虚弱的浅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她再也忍不住，趴伏在他胸口，大哭出声来：“二郎…二郎表哥！！”

他点点头，与她一同落着泪。

她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转向始终安静蜷缩在榻边的哮天犬：“你有没有对外求救？！”

哮天犬立刻变回人身，脸上写满了无助与悲痛，声音哽咽：“嫂子……老君、菩萨、玉鼎真人……三界之内，能找的、能求的，都找遍了……”

“不……” 灵昭霍然站起身，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与固执，“还有一个人没有找。”

她指尖结印，金光没入杨戬心口，强行锁住最后一丝气息。

“二郎表哥，等我！”

白衣翻飞间，人已化作流光冲出神殿，直奔下界。

刘家村，寻常农家小院。

沉香与小玉已成婚，正笑语晏晏地收拾着碗筷。三圣母杨婵与丈夫刘彦昌坐在院中石凳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失而复得的团圆与安宁。阳光和煦，岁月静好。

只见灵昭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眼底的红却映照着她的偏执与怨恨。 “杨婵！好不快活啊！”

院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对于杨婵来说，灵昭这个嫂子算得上是不速之客。

她觉得愧对于她。

沉香和小玉立刻戒备地站到杨婵身前，刘彦昌也紧张地起身。

然而，当灵昭的目光扫过小玉时，那满含冰霜的视线骤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