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贵人富察仪欣114
雍正见她仍在专注,便放轻脚步走近,目光随意地落到桌面上,便见一副百花图。牡丹雍容,海棠娇艳,杏花烂漫……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色彩明丽饱满,与窗外尚显料峭的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定在书案上面的画上,昭嫔琴棋书画精通他是知道的,或者说这后宫大部分都妃嫔都对琴棋书画略知一二。但是昭嫔的这幅画,明明是百花盛开的热闹场景,却浓淡得宜、各花之间相得益彰。
他甚至能从一副未完成的画中感受到她心中的春,是如何的绚烂繁华,也能感受到绘画者心中的情致与闲适,让他只是看了,这心情都不由得松弛了几分。
孟枕月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个“妙笔丹青”的金手指,总是画些绣样未免太过浪费了,突发奇想就想要画一幅大的。大约是时疫的闭宫引发了某种关于封闭的记忆,让她无比向往外面的春光明媚,于是就想到了画一幅百花盛开。
[胖橘怎么看着画不吭声啊,这样我很害怕。]孟枕月吐槽道。
[宿主你害怕什么?]系统不解。
[总是幻视现代的时候被老师站在你后面盯着……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喊你回答问题。]
[宿主你可以选择主动打破这个平衡,反正胖橘不是老师,不会问你问题。]
[有道理。]
孟枕月做出衣服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模样,然后放下笔慢慢回过头,见到雍正便立刻绽开明媚又惊喜的笑容。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一边福身一边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这群奴才也不通报一声,嫔妾竟未远迎,真是失仪了。”
“起来吧。”雍正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他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仍流连在画上,“朕随意走走,倒是打扰了你的好兴致,这画应当画了有几日了吧。”
“前两日开始画的。”孟枕月轻声道,主要也不赶时间,想起来便画两笔,“嫔妾虽整日闷在宫里,却也知道这外头的花啊草啊都还没怎么开呢,便自己画些来看看,只当是盼着春天快些来。”
她说着,引雍正到一旁的暖榻上坐下,又接过蕙兰奉上来的一盏新沏碧螺春送到他面前。
雍正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隔着雾气看着美人恬静姣好的侧脸,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他原以为自己看了昭嫔这样久,应当早已经习惯她秾艳的容貌了,却没想到还是会因她不经意的美丽恍了神。
“朕今日见了你阿玛。”他定了定神,温和道。
孟枕月眨巴眼,知道大概率是因为时疫药方的事情,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而是眨巴眼道:“嫔妾的阿玛,他可是……有什么事?”
她语气里是天然的关切,却并无太多打探之意。
“是件好事。”雍正见她紧张蹙眉的样子,忙道:“你父亲是个忠谨可靠的。此次算是立了大功了。”
他并没有详细说是什么事情,只是脸上带着的笑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高兴。
孟枕月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欣喜神色,看上去十分为自己父亲开心。
雍正纵容地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孟枕月对上雍正纵容的模样,道:“嫔妾失仪了……阿玛,阿玛他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是本分。能侥幸帮上忙,是皇上洪福齐天,上天庇佑,称不上立功。”
“你为自己的阿玛高兴,算什么失仪呢。朕还觉得你这样是心思纯粹、赤子之心呢。”雍正笑着道。
孟枕月憋了气让连变得通红,羞赧道:“皇上谬赞了……”
解决了时疫的大事,雍正也有心思风花雪月了,便又与孟枕月闲聊作画的技法与意境,孟枕月自从做任务之后,真是有大把的时间,闲着无聊的时候什么书也能看一看,再加上系统这个即时好用的搜索引擎,因此也是应对得体,偶尔还故意带些小女儿家的情趣与见解,引得雍正唇角也带了几分笑意。
雍正看着眼前巧笑倩兮、心思玲珑的美人,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躁都被这满室的温馨宁静洗去了不少。
景仁宫。
殿内焚着宁神的檀香,宜修正执笔抄录着一卷佛经。时疫的这些日子,虽然要忙着防备时疫,但后宫的勾心斗角是暂时停了下来,敬嫔又是个谨慎靠谱的,西六宫有她看顾着倒也不用太操心。
剪秋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将富察大人受命协同张廷玉处理时疫,以及雍正午后驾临延禧宫的消息一一禀报。
宜修执笔的手依旧稳稳当当,笔下的字迹没有丝毫错乱,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从昭嫔阿玛献上药方之时,本宫便知道,皇上该更宠爱她了。”她波澜不惊道。
“昭嫔本就得皇上喜欢,如今……”剪秋有些担忧道。
“昭嫔有敬嫔的谨小慎微、滑不溜手,又有那样一张脸,可真是……”宜修到底还是将笔放下,没了练字的心情。
她曾经想过要拉拢昭嫔,可她完全就是装傻充愣,似乎打定主意在后宫独善其身。若是她中途有过失宠还好拉拢一些,谁知道她自入宫侍寝之后便是顺风顺水,一点儿委屈都不曾受……便是她这个皇后想起来,都有些嫉妒。
是的,对于皇后而言,孟枕月当初因为暂避华妃锋芒选择抱病算不上失宠,谁家失宠就失半个月不到的啊!这后宫有的是半个月没见皇帝的后妃好吧。
“本宫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昭嫔若是有朝一日有孕……”宜修皱着眉,看向剪秋道:“这景仁宫赏过去的东西,昭嫔是不是从来不用?”
剪秋回忆了一下她素日的衣着打扮,点点头道:“是,不止咱们这儿,翊坤宫那边的东西也没见她用过。”
“本宫知道啦。”宜修没有说话,但不代表她就善罢甘休了。
翊坤宫。
原本她正在为时疫疯狂翻看医术古籍,没想到药方就已经出来了。她本来还很高兴,这样皇上就不用为此忧心了,可打听一下发现是昭嫔的阿玛献上来的药方,就让她抓心挠肝地难受了。
“太医院那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出了这个风头!”她再次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又碎了一套杯子。
太医院验证方子的这段时日,这翊坤宫的氛围那叫一个压抑。宫人是既希望药方有效大家能不用再受时疫困扰,毕竟他们这群奴才的命在主子眼中就不是命,可也担心这方子有效娘娘因此盛怒……
这日,年妃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想着这时疫药方也出来了,也不知道何时能不封宫啊。
就在这时,颂芝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禀报皇上去了延禧宫的消息。
年妃原本慵懒拨弄着护甲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皇上这么些时日忙着没进后宫,这一进后宫便去了延禧宫?!昭嫔那个贱人!”
“娘娘息怒……”颂芝连忙跪下道。
“息怒?你让本宫怎么息怒!那个贱人仗着家里说不得往后就要爬上本宫的头上去了!”年妃美艳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怒火与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极了。
这下不止颂芝,整个殿内的奴才们都吓得跪了一地,不敢出声。
“娘娘,这昭嫔也就是仗着她阿玛的功劳,哪里比得上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情谊呢?”颂芝小心翼翼地劝解。
“可皇上去了她那儿不是假的!”年妃依旧恨得咬牙切齿,“那个狐媚子,长了那样一张脸,就知道勾搭男人!”
“这昭嫔就算长成那样,也不能与娘娘您相比啊。”颂芝看着年妃气成这样,连忙道:“娘娘您冠绝六宫,便是满蒙八旗加在一起也不及您凤仪万千啊。这昭嫔不过就是眼下得了皇上青眼,可真要论起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能与娘娘您比呢?”
“真的吗?”年妃似乎听见去了。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而从小被娇纵,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年妃尤甚。颂芝打小便伺候在她身边,自然清楚该说什么才是她爱听的。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原剧情之中,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坚信着雍正对她有情,不相信他会如此狠心地想要赐死她。
“那自然是真的,娘娘您想想,皇上对您向来是宽纵的。”颂芝轻声道:“何况昭嫔的父亲也是不足为惧的,他不过是运气好,凑巧得了药方在这次时疫时立了功,哪里比得上咱们大将军,都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地拼杀出来的。”
“你说得对。”年妃顺着颂芝的话一想,又道:“皇上对哥哥的宠信,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她放松了身体坐在软榻上,道:“行了,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谢娘娘。”颂芝连忙站起身,坐到脚踏上,替她锤着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