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贵人富察仪欣103
“这……”苏培盛看着年妃这样,低声道:“奴才会禀报皇上的。”
说完,他觉得细节已经将消息传达到位,便连忙转身离开了。
年妃看着苏培盛的背影,气急将身旁的花瓶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连带着花瓶中娇艳的花朵都落在青石板上,碎了一地的花瓣。
“娘娘……”颂芝小心翼翼地看着年妃。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年妃声音有些尖利,他看向颂芝,“家里那么多人,连一个刘畚都处理不干净。竟然让他落到了沈家手里,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她万万没想到,沈家都不在京城,竟然能有如此能耐,更没想到年家那边会出了如此纰漏,让她如今陷入这般被动、屈辱的境地。
颂芝等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娘娘息怒!皇上只是一时之气,终究是念着娘娘您的……禁足而已,等这阵风头过去了,皇上定会回心转意的。”颂芝大着胆子劝说道。
“何止是禁足!褫夺封号?这让本宫的脸往哪儿搁!”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禁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让她难受的是褫夺封号。
“但是娘娘您想啊,这样大的事情,皇上只是禁足和褫夺封号……大约是总归要给沈家一个交代的。所以,奴婢觉得,皇上这是在顾念娘娘您啊。”颂芝轻哄道。
“真的吗?”年妃好像要被她说动了,当然也是自己冷静下来,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娘娘您与皇上,那是从潜邸过来的情谊,哪里是咸福宫那位能比的呢?”颂芝接着道:“皇上对娘娘的心意,难道娘娘您还不明白吗?”
年妃像是被安慰到了一般,不由自主地顺着颂芝话想过去,她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算计了沈眉庄皇帝一定会生气的,否则不会急着将刘畚灭口,按照这个一想似乎确实如此,皇上虽然生气,但是给自己的惩罚并不重,除了“褫夺封号”名头上不好听,自己还是妃位,看上去利益并没有受损……
她脸上有些犹豫,灵芝见状,也连忙道:“娘娘,奴婢也觉得颂芝姐姐说的有理,皇上这样定然是心里还有娘娘,等皇上气消了,很快便会来找娘娘您了。”
要不年世兰怎么会到死,都不会怀疑雍正对她的感情呢,这身边人都顺着她的心里一个劲儿地鼓吹雍正对她的“情真意切”。这假话说得多了就变成了真话,何况曾经的年侧福晋确实是“专房之宠”,这能不让人迷糊吗?
“你说得对。”华妃深吸一口气,这次是自己疏忽,让沈眉庄和沈家钻了空子,可只要圣心还在,那么自己也不必太过担心。
颂芝见状,知道这便是将人给哄好了,于是连忙用眼神示意后面的小宫女将四溅的碎瓷片和花瓣收起来,免得回头娘娘看见了心烦。
“虽然本宫被禁足,但是也不能看沈眉庄那个小贱人得意。”年妃咬着牙。
颂芝便恭敬地看着年妃,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
“研墨,我要给哥哥写信。”年妃走到书桌前。
她现在被禁足对付不了沈眉庄那个小蹄子,但是沈家教女无方,替女受过也是应当的啊!
颂芝知道此时主子还在生气,做起事来自然是手脚麻利,又尽量缩小存在感,生怕惹了年妃不高兴。
她提笔便是诉说委屈,说自己被禁足、褫夺封号的难受,说皇上甚至都没有来见一见自己、听一听自己的辩解,又表示哥哥一定要让沈家好看,一定要为我出气啊!
……
冬日的清晨,天色灰蒙,寒气刺骨。
咸福宫的院子里面,安陵容早早地收拾停当,特意带着宝鹃站在沈眉庄殿门口。
等沈眉庄带着采星、采月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边,一如当初在选秀时候的初见。只是相比从前的素衣简钗,如今的安陵容称得上一声光鲜亮丽。
沈眉庄猜到她是在等自己,但还是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眉姐姐……不,惠嫔娘娘万福。”安陵容有些怯怯地道。
沈眉庄原以为方才自己的目不斜视已经表明了态度,没想到安陵容居然能如此……如此厚脸皮。
“安常在有心了。”她疏离地应了一声,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安陵容连忙跟上半步,声音带着急切的解释:“眉姐姐……”
“还请安常在喊本宫惠嫔。”沈眉庄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想到自己了解到的,她甚至连关心、探望嬛儿一下都不曾。
“惠嫔姐姐,昨日听闻姐姐沉冤得雪,我心中真是,真是为姐姐高兴。只是未能亲自前去道贺我,还请姐姐勿怪。”安陵容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姐姐在气什么……之前莞姐姐出事的时候,妹妹人微言轻,家世也不显,加之皇上盛怒之下,实在是有心无力,未能帮上什么忙,我心中一直都愧疚难安……”
她有些委屈地看着沈眉庄,更要紧的是皇上那样生气,就算是自己去求情,只怕也是没有用处的……
沈眉庄听见她提起甄嬛,这才停下脚步,侧过头便看见了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有着天大的无可奈何一般。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也极冷的弧度:“安常在言重了。后宫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也不曾怪你,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你又你的处世之道,我不强求什么。”
她这一会儿特意用回了“我”作为自称,像是对曾经的姐妹之情做一种告别,往后你我便不再是在后宫相互温暖、相互扶持的姐妹了,你我可能是陌路人,也有可能是敌人……
安陵容听明白了,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看着沈眉庄坐在步辇上疏离、冷漠的背影,沉默良久。
“小主,咱们走吗?一会儿该迟了。”宝鹃小心翼翼地提醒。
“她果然还是在怪我。”安陵容一边走一边委屈道,“可是……当日明明是她自己行为不检,触怒皇上,难道我也要跟着倒霉吗?”
“小主做的没错,在这紫禁城里,容不下那么多好心,明哲保身最要紧。”宝鹃轻声道。
“是啊,我没错……”安陵容低声道,不知道是在应和宝鹃还是在安慰自己。
敬嫔在后面,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什么都没有说。
景仁宫。
上好的银丝炭在炉子之中燃烧,驱散了外面的严寒,殿内清冽的柑橘香混着微妙的木质与花香尾韵,清新脱俗,正是桌上佛手的味道。
宜修端坐在上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鬓边的牡丹似乎都鲜艳几分。
她将昨日雍正的一口谕一圣旨宣布完毕,看向坐在那边的沈眉庄,语气之中是关怀和喜悦:“真是苦了惠嫔了,不过好在如今也算是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了,本宫这心里,也总算是为你松了一口气。”
说完,她甚至真的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像真的能感同身受一般。
当然,她心里有没有面上那样高兴?没有的。
雍正这次动作,无论是对沈眉庄的晋封亦或是年妃的惩处,都未曾知会她这个皇后半句,甚至在圣旨和口谕下发之前,她完全是不知情的状态,而宜修作为一个对自己皇后之位看得很重的人,第一反应是皇上居然真的半分颜面都不愿给她留吗?随后才是高兴年世兰终于摔了一个跟头,这些日子见她耀武扬武的,真是头疼欲裂。
沈眉庄垂首,姿态恭谨:“劳皇后娘娘挂心,是嫔妾的不是。”
“不过如今好了,你晋了嫔位,是一件大喜事儿。这储秀宫的主殿内务府已经派人整理好了,就等着你这个主人前去呢!你瞧着若有何处不合心意的,也尽管告诉内务府去办。”宜修温柔笑着,言语之间尽是体贴,似乎她真的是贤良淑德的好正妻。
“是啊是啊!要我说惠嫔你此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齐妃一开口就暴露了智商短板。
这“因祸得福”用的虽然恰当,但是听见的都想要借用“拽妃”的经典名言——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要我说啊,这年妃也算是恶有恶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居然只是禁足和褫夺封号。”说话的欣常在,她和华妃之间也有着龌龊。
或者说,这后宫就没有和年妃是真情实感的好姐妹的。
这日请安没有年妃在,殿内一时显得颇为和谐,众人言笑晏晏,只有曹琴默一副人如其名的样子,安静地仿佛是个哑巴一般。毕竟她向来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华妃身边,此刻靠山不在,自然是要怂着的。
沈眉庄则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若是有人祝贺或者关怀,便笑盈盈地回复一两句,看起来十分有礼貌。
这一日的请安,就在一片和谐之中结束了,至于私底下的各怀心思、暗潮汹涌,那都不能算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