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贵人富察仪欣102
入了冬，大雪纷飞的时候，济州协领沈自山给雍正递了一份折子，随着折子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正是之前太医院叛逃的刘畚。
雍正见了刘畚，此时的刘畚看起来瘦了许多、既苍老又狼狈，他一见雍正，就对自己受华妃指使，以假孕陷害沈眉庄的事情供认不讳，雍正时不时追问细节，最终叹息道：“是朕冤枉了惠贵人。”
他让苏培盛将刘畚拖出去杖毙，随后一个人坐在养心殿的御案前面，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他对这件事其实有所猜测的，甚至猜到了很可能与华妃有关，毕竟江诚就是华妃的人，只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再加上沈眉庄自己不争气，连辩解都不会，这才禁足了沈眉庄，也算是变相的保护。
不过，如今这个时机倒是不错，年羹尧近来愈发嚣张，此事倒是可以稍微打压一下华妃的气焰……自己的惩罚也不能太重，该让华妃知道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朕处置她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随后他又想到了沈眉庄，她受了委屈，自然是该安抚的，就晋封为嫔吧，也算是弥补。不过，她与华妃之间的仇恨，倒是可以利用的东西……皇后眼看着压制不住华妃，倒是可以让她助力一二，只是她在协理六宫之上实在没有能力，还是要再有人在宫务上钳制华妃。
他皱着眉，对于皇后的无能有些嫌弃，若是皇后再有本事些，这后宫就不用自己来操心了……这些都该是皇后该考虑的东西啊！
这一会儿，他选择性忘记了，是他不没有给宜修足够的宠爱或者尊重，这才让华妃发现，皇后这个老妇不受皇上的喜爱，是自己这个宠妃可以冒犯的。
除了沈眉庄，还有她的父亲沈自山，他作为济州协领对于军政方面也有所了解，如今沈眉庄因为华妃含冤受辱，沈家与年家倒是向来是不可能合作的，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苏培盛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雍正正提笔在明黄色的布帛上面写着什么，他恭敬地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张圣旨。
雍正见他进来，道：“咸福宫沈氏，蒙冤受屈，贞静可嘉……即日起恢复封号，晋位为惠嫔。”
“是。”苏培盛连忙躬身行礼。
随后，他又宣布了对江诚、江慎还有华妃的惩罚，当然这次是口谕。
“先慢些，摆驾咸福宫。”雍正道。
咸福宫。
不算顶好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沈眉庄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滚边旗装，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飞雪。
这段时间，倒是没有侍卫在沈眉庄的殿门口守着了，只是她也不愿意出门见人。
“皇上驾到！”苏培盛的通报声传来，但沈眉庄却没觉得是来找她的，她如今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意味。
然而，雍正大跨步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
沈眉庄冷着一张脸，站起身朝着雍正躬身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伸手亲自将人给拉起来，声音温柔道：“这些时日不见，你似乎清减了许多。朕知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嫔妾不敢言委屈。”沈眉庄轻轻挣脱开了雍正的手，低垂着眼帘，声音平静而疏离。
她此时还不知道沈家已经替她平反，心里还在想皇上在闹什么幺蛾子。
对于雍正，她早已经死心了，或者用心如槁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沈家已经将刘畚抓住了，你假孕一事，乃是华妃构陷，如今也算是还了你的清白。”雍正知道她行踪怨气未消，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坐下，语气温和道：“朕已经下旨恢复你的位分，并晋封你为惠嫔，迁居储秀宫主殿。”
沈眉庄闻言，并未因为自己晋封而感到行事只是朝着雍正微微福身道：“嫔妾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
“皇上既然知道是华妃所为，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罪魁祸首？”沈眉庄对于自己如何并不在乎，但是对于华妃这个仇人，那是恨不得剥皮拆骨。
“太医院江诚、江慎赐死，华妃构陷嫔妃，朕会下旨褫夺华妃封号，并禁足，非诏不得出。”雍正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最后道。
沈眉庄虽然猜到了雍正会包庇华妃，但是没想到居然只是褫夺封号并禁足，华妃的行为可比假孕争宠要恶劣。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雍正。
“朕知道你心中愤懑，只是……年羹尧刚刚平定西北，功在社稷，若是此时严惩华妃，只怕会寒了功臣之心。”雍正叹了一口气，道：“你向来温柔善解人意，想必是能体会朕的难处的。”
沈眉庄心中冷笑，她没有看到难处，只看见了一个皇帝的畏首畏尾、权衡利弊，什么难处，不结果是觉得此时动华妃得不偿失罢了！
她心中失望，但是想到因为华妃而死的甄嬛，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哽咽道：“嫔妾……嫔妾明白皇上。嫔妾作为……后宫嫔妃，一身荣辱皆系于皇上，不敢让皇上为难。只是……嫔妾只要一想起，当日被陷害时候的百口莫辩，还有那莫须有的罪名，嫔妾实在是恨不得……恨不得……”
因为不熟练装委婉、柔弱，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只是正是这份断断续续，配合这她哽咽的模样，更显得真实可怜，与她往日的傲气形成了反差，倒是格外能触动人心。
她是个带着清冷孤傲的美人儿，否则雍正也不会对她颇多宠幸，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再想到她是实打实地收了委屈，之前利用之中又掺杂了几分怜惜。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放缓了语气道：“你的委屈，朕都知道。朕虽然不能立刻严惩华妃为你出气，但朕答应你，绝不会让她再肆意妄为。往后在这后宫，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他的话中带着诱导的意味，虽然没有明显说出来你去和华妃对着干，朕会帮你，但是前后联系起来看，就能想明白他的意思了。
沈眉庄这一会儿倒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她泪眼涟涟地看着雍正道：“即使对面是华妃娘娘……”
“你受的委屈和苦楚，不会白受。”雍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暗示。
“嫔妾明白了！”沈眉庄轻声道。
即使皇上是想要利用她，想要让她成为一枚对付、制衡华妃的妻子，可是为了复仇、为了嬛儿，她愿意的。
“嫔妾定不负皇上所望，谨守宫规，恪尽妃妾之德。”沈眉庄跪下，背却依旧挺直。
雍正伸手扶起她，对于她的识相十分贸易，他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很快，雍正就离开了。
沈眉庄看着雍正的背影，眼神是冷的。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终于沉冤得雪了！”采星和采月连忙道。
两个人都是从小伺候沈眉庄的，自然知道相比于晋封为嫔，她更在乎的是自己身上的污名。
“此事还要多亏了父亲。”沈眉庄有些感慨：“是我这个女儿不孝，离了家还要劳得他为我操心……”
提起父亲的时候，她眼中的冰冷已经消融，重新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刘畚就算是再能跑，也不可能从京城跑去济州，沈自山能抓到刘畚，想也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
“那小主可要给老爷写一封家书。”采月轻声道。
“自然是要的。”
雍正回了养心殿，便让苏培盛去宣读沈眉庄的晋封圣旨和华妃的惩罚口谕。
翊坤宫。
即使是冬日，烧了足够银丝炭的殿内依旧温暖如春，甜腻的欢宜香弥漫在屋子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华妃正斜倚在软榻上，颂芝跪坐着替她捶腿。
听见苏培盛的通报声，她还以为雍正一会儿午膳又要在自己这里吃，十分高兴让颂芝将苏培盛迎了进来。
只是，当看见苏培盛神色肃穆、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口谕？”颂芝也觉得不对，但是依旧笑着问道。
“奴才来传皇上的口谕，还请华妃娘娘接旨。”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华妃，她被颂芝扶着缓缓跪下。
于是就听见了：“皇上口谕，华妃年氏，恃宠而骄，性情悍妒，指使太医刘畚以假孕之事构陷惠嫔沈氏，扰乱宫闱，其心可诛。着即褫夺封号，禁足翊坤宫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年妃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培盛道：“不，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对本宫的！本宫是冤枉的，本宫要见皇上！”
“年妃娘娘，刘畚已经抓到了，皇上也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这口谕已下，还请娘娘谢恩。”苏培盛劝说道。
“刘畚抓住了？”年妃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早上皇上便已经审问过刘畚了。”苏培盛看着她的样子，轻声道。
“本宫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本宫，本宫要见皇上！”年妃看向苏培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