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蜀地
诸葛亮坐在窗边,手里攥着一张药方,指尖微微发颤。
司马懿的身体已无大碍,那些在遗址里蹭到的皮外伤,还没到小镇便结痂了。
可他醒来后那句“头疼”,像根刺扎在诸葛亮心上。
大夫来了三趟,把了脉,看了舌苔,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只说“脉象平稳,未见异常”,最后含糊其辞地推测“或许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宁所致”。
心神不宁?诸葛亮太清楚司马懿的情况了。他有梦魇的缺陷,平日里看着冷硬如铁,实则精神状态脆弱得像薄冰。这次在遗址里定然是撞见了什么,才会让他连清醒都觉得吃力。
“在想什么?”
司马懿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诸葛亮猛地回神,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的笑:“没什么,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醒你。”
司马懿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底的混沌散了些。他瞥了眼诸葛亮手里的药方,淡淡道:“药别买多了,我已经没事了。”
“总得再巩固两天。”诸葛亮走过去,将药方放在桌上,顺势坐在床沿,“对了,在遗址密道里,你除了看到纣王和妲己的事,还发现了什么?那两块碎片……”
司马懿的手指在被褥上轻轻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特别的。就一块碎片亮了,映出些过去的画面,另一块是暗的,没动静。”
诸葛亮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蓝里找出些破绽。可司马懿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从未起过波澜的深潭。他终究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这样啊。”
话虽如此,心里的疑云却没散。这几天,司马懿总在他面前主动提出让他催眠自己入睡,理由是“清醒时脑子里嗡嗡的,碎片的余韵搅得人不得安宁,不如睡着踏实”。
这太反常了。
一个被梦魇缠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突然盼着睡觉?诸葛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精神术法出了问题,才让他对梦境产生了依赖。
可每次问起,司马懿都只是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弄你就弄。”
诸葛亮只能照做。只是看着司马懿闭上眼睛,眉头却依旧微蹙时,他总会想起遗址里那阵剧烈的震动,想起自己找到他时,他倒在密道里,周身缠绕着几乎要噬人的黑暗之力。
那时的他,该有多痛苦?
日子在客栈里不咸不淡地过着。诸葛亮包揽了所有杂事,买饭、煎药、照看莹儿,还抽空研究从遗址带出来的其他碎片。
司马懿则多数时候待在房里,要么睡觉,要么就听莹儿叽叽喳喳地讲镇上的新鲜事。
“义父你看!这是先生给我买的糖画,是小兔子的!”莹儿举着个晶莹剔透的糖兔子,颠颠地跑到床前,献宝似的递到司马懿面前。
司马懿挑眉,伸手捏了捏糖兔子的耳朵:“甜吗?”
“甜!”莹儿用力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得卷了角的画册,“还有还有,先生说这上面画的是蜀地的熊猫,你看它长得圆滚滚的,是不是很可爱?”
司马懿接过画册,指尖拂过画上黑白相间的憨态生物,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嗯,比你胖。”
“才不!”莹儿气鼓鼓地爬上床,抢过画册抱在怀里,“我要长得像义父一样好看,才不要像熊猫一样胖!”
诸葛亮端着药碗进来时,正撞见这一幕。司马懿垂着眼帘听莹儿说话,指尖无意识地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辫子。
那辫子本是诸葛亮早上刚梳好的,被他这么一摆弄,反而更乱了。
可他没阻止,莹儿也没闹,一人一孩凑在一起,画面温柔得像幅画。
“药好了。”诸葛亮将药碗放在桌上,声音放轻了些。
司马懿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手里捧着的几片青铜碎片:“又看出什么了?”
“这几片碎片上的符文,和朝歌遗址的很像,但记载的似乎是更早的星象。”诸葛亮将碎片放在桌上,一一排开,“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前总觉得天书是零散的,现在看来,它们好像能串成一条线,从诸神之战到纣王时期,再到……”
他顿了顿,看向司马懿:“你在密道里看到的画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比如碎片接触到了什么,或者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司马懿理着莹儿头发的手停了停,语气淡漠:“没有。就是拿起来,它自己就亮了。”
诸葛亮皱起眉。他研究那两块碎片好几天了,能解读出的内容远不如司马懿说的完整,更别提什么动态的画面了。这背后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缘由。
“或许……以前找到的碎片,也藏着更多东西,只是没被激活。”诸葛亮摸着下巴,眼睛越发明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说不定我们得换种方式解读,比如……”
“或许吧。”司马懿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又过了几日,司马懿的精神好了许多,终于能下床走动了。三人收拾好行囊,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前往蜀地,找个安稳的地方定居。
一路南下,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诸葛亮抱着莹儿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一卷关于蜀地的方志,兴致勃勃地讲着:“你看这里写的,蜀地多山多水,夏天也不热,还有好多好吃的,比如火锅、糖油果子……”
莹儿趴在他怀里,听得眼睛发亮:“那有兔子吗?像糖画那样的兔子?”
“说不定有更可爱的呢。”诸葛亮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司马懿,“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不错?”
司马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嗤笑一声:“你这兴奋劲儿,跟周瑜当初给我们讲江郡的鱼多肥、虾多鲜时一个样。”
诸葛亮也不恼,反而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记事起就在稷下,过去是一片空白,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全不记得。连‘诸葛亮’这个名字,都是贤者给起的。”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不过老夫子说过,我应该是蜀国人。”
老夫子是诸葛亮的主课老师,两人的关系,就像司马懿与庄周那样,亦师亦父。
司马懿心里暗忖:难怪他那么怕热,蜀地湿热,或许是骨子里带的习性。
“你这么高兴,恐怕不只是因为‘近乡情怯’吧。”司马懿睁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我记得书上说,当年的蜀国王室,就是守护天书的人。你是觉得,到了蜀地,能找到更多碎片?”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别高兴太早。蜀国早就没了君主,都城都散了,现在只能叫‘蜀地’。说不定那里乱得很,未必有你能落脚的地方。”
诸葛亮笑了笑,没否认:“就算乱,总能找到一处安身的角落。实在不行,回稷下也挺好。”他看着司马懿,眼神认真,“老夫子之前都问过我,毕业后愿不愿意留下当老师。”
这话倒是真的。稷下学院学生多如牛毛,够格开课的老师却寥寥无几。
机关学院的墨子贤者学识渊博,却和元歌一个性子,天生社恐,讲课刻板晦涩,学生们听得云里雾里,背地里都叫他“活字典”。
学院几次想请鲁班大师任教,可那位资深研学学长一门心思扑在机关术上,死死掐着毕业学分不松手。只要没正式毕业,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任职。
而司马懿,还没毕业时就被魔道学院拉去代课,课时费比一般学子的月例还高,可见学院缺老师缺到了什么地步。
“回稷下当老师?”司马懿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这不就是变相‘啃老’?”
两个吃学院饭长大的孤儿,学完本事还赖着不走,继续吃学院的?
“啃老?”诸葛亮愣了愣,显然没听过这个词,“什么意思?”
司马懿没解释,只是瞥了他一眼。
诸葛亮也没深究,顺着话茬笑道:“就算不当老师,也能投靠周瑜啊。上次传信,他说在江郡过得不错,请我们有空去做客呢。”
这话明显是玩笑。司马懿配合地接了句,语气却带着点认真:“算了吧,莹儿不能去海边,你忘了?”
莹儿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诸葛亮怀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莹儿不怕晕船了!先生说蜀地没有海,有熊猫对不对?”
司马懿与诸葛亮看着莹儿,心照不宣没提具体内容。
“对。”诸葛亮笑着点头,捏了捏她的脸。
马车继续前行,诸葛亮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司马懿,心里那点疑虑还在,却淡了许多。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司马懿只是受了惊吓,需要时间平复。
等到了蜀地,找个安稳的院子,种点花,养只猫,让莹儿去附近的学堂念书,他和司马懿就守着那堆天书碎片慢慢研究……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觉得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