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缺陷

清晨的阳光像揉碎的金箔，透过窗纸的纹路，温柔地洒在凌乱的床榻上。

　　司马懿是先醒来的。身侧的诸葛亮还沉睡着，一条手臂还固执地环着他的腰，力道不轻，像是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凭空消失。

　　司马懿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昨夜那些纠缠的呼吸、滚烫的触碰、还有彼此眼底映出的炽热，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有些狼狈地动了动。

　　身侧的人哼唧了一声，非但没松开手，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脑袋还往他颈窝处蹭了蹭，发梢扫过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麻意。

　　“再睡会儿……”诸葛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鼻音，含糊不清，却像羽毛般搔在心上。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间，司马懿的心跳漏了一拍，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抱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用力时掐出的红印，可心里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昨夜的沉沦，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让他们之间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彻底挑明。可随之而来的，除了胸腔里胀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他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了？

　　司马懿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的纹路。是被那股莫名的肾上腺素冲昏了头吧？可“肾上腺素”又是个什么东西？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让他更加混乱。他们也才十七岁吧？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身上背负的家族仇恨，那些刻在骨血里的诅咒，还有脑海中越来越多、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奇怪知识……他甚至不清楚这些东西对未来意味着什么，是会带来危险，还是另有玄机。就这样贸然接纳了诸葛亮，意味着这个总是像孔雀一样的人，必然要和他一起蹚这趟浑水，一起面对那些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深渊。

　　可那些苦难，是他一个人的就够了，怎么能拉着诸葛亮一起承受？

　　指尖的冰凉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司马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累不累？”

　　诸葛亮似乎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一只手轻轻抚上司马懿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司马懿的脸“腾”地一下更烫了，猛地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生硬：“胡说什么。”

　　诸葛亮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频率。他抬起头，在司马懿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羽毛落下般轻柔：“以后，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的期许。司马懿茫然地抬起眼，那双蓝色的眸子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正好撞进诸葛亮的眼底。

　　那抹茫然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诸葛亮一下。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变得愈发温柔：“怎么了？仲达，有心事？”

　　司马懿心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诸葛亮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瓷器，直至两人并肩靠在床头，背后垫了柔软的枕垫。

　　或许是昨夜哭了太久，司马懿的眼睛还带着些微的红肿，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惹人心疼。

　　诸葛亮自然地将他搂进怀里，像昨夜哄他时那样，轻轻摇着身体，动作舒缓而有节奏。

　　司马懿顺从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那些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

　　诸葛亮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猫：“要不要再睡会儿？或者……想吃点什么？我让店家准备。”

　　司马懿摇了摇头，下巴在他胸口蹭了蹭，终于舍得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犹豫，声音很轻：“我好像……不是很确定，能不能面对以后的事情。”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诸葛亮的心湖。诸葛亮沉默了。是啊，他们都还太年轻，未来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会遇到什么，会失去什么，没有人能告诉他们。那些书本里的道理，师长口中的经验，在真正的人生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但他很快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着司马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没关系。不管以后是什么样子，只要我们在一起，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就像昨晚说的，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司马懿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坚定，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握住了诸葛亮的手，指尖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我担心的不是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种卸下伪装后的坦诚，“以前……没人告诉过我什么是爱。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诸葛亮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这份心意牢牢攥在手心。

　　“我害怕的不是外界的困难，”司马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继续说道，“而更多的是我自己。”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那些不愿触碰的过往：“我的家族天生带有缺陷，你知道我有梦魇的魔道缺陷，但那不是全部。”

　　诸葛亮的心猛地一沉，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我在幼时，被家族当作祭品，成了黑暗之力的容器。”司马懿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的白发，就是因为这个改变的。父亲说，这是每个继承人都必须经历的，可我的身体……早就透支了。”

　　他抬起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左眼，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梦魇只是个起点，不是终点。你看，我的这只眼睛，已经开始看不清了。”

　　诸葛亮猛地看向他的左眼，那只蓝色的眸子在晨光下依旧明亮，可仔细看去，瞳孔深处似乎蒙着一层极淡的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着。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司马懿抢先开口。

　　“部分族人会因为血脉觉醒，对黑暗之力产生无法控制的渴求，最终……变成危险的存在。”司马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绝望，“这一点……我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诸葛亮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以前知道的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这个人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是他从未触及过的深渊。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诸葛亮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懊恼和心疼。他懊恼自己的迟钝，心疼司马懿独自扛了这么久。

　　司马懿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庄周贤者都无能为力，告诉你们，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那样……不累吗？”

　　“别说了。”诸葛亮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收紧手臂，将司马懿抱得更紧，“你这个人，真的太能忍了。”

　　司马懿没有再说下去，那些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秘密，他还没准备好说出口。而诸葛亮，也默契地没有追问，只是抱着他，用体温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诸葛亮才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贤者没有办法，不代表我会放弃。仲达，我会一直跟着你，永远都不离开。”

　　他顿了顿，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轻声说：“我爱你。”

　　司马懿的心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滚烫的涟漪。他看着诸葛亮认真的眼睛，那些惶恐和不安仿佛都被这三个字驱散了。

　　他吸了吸鼻子，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冷的表情，只是耳尖的绯红还未褪去：“第一次……还是很累的。休息几天再出发吧。”

　　诸葛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只剩下满满的宠溺：“好，都听你的。”他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先沐浴？”

　　司马懿刚想点头，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莹儿睡醒了在翻身。他动作一顿，推了推诸葛亮：“你先过去看看莹儿吧。”

　　“那你……”

　　“我有点累，”司马懿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不容易入睡。你用精神控制术让我睡一会儿，等中午哄莹儿睡午觉了，再来喊我。”

　　诸葛亮闻言，只能点头应下。他低头在司马懿的发顶印下一个吻，轻声道：“睡吧，我很快回来。”

　　看着诸葛亮起身穿衣的背影，司马懿靠在床头，轻轻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温暖的温度。或许，未来真的没那么可怕。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