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五章 夏至·天谴

芒种·第十日

青丘墟的梅树种下时，正值初夏。

谢无咎挽着袖子，亲手移栽了第一株梅树。他龙袍脏了，发冠歪了，却笑得像个孩子："阿吾，等这十里梅花开，我们的孩子便能在花下玩了。"

阿吾蜷在软榻上，九条尾巴在虚空中轻摆——不，现在是十条了。哈克苏的妖丹炼化后，她不仅恢复了九尾，还因龙气滋养，隐隐有突破十尾的迹象。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龙狐之子在她腹中成长，每一日都在吞噬她的妖力。如今十条尾巴，有大半是虚影，撑不了多久。

"谢无咎，"她舔了舔爪子，"若我撑不到梅花开……"

"那就撑到孩子出生，"他走过来，抱起她，"然后，我陪你一起死。"

"乱说，"她尾巴尖扫过他的脸，"你要活着，守好这江山。"

"江山不及你，"他吻她额头，"不及你们。"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传来雷声。

不是寻常雷声，是天道的警告。

夏至·第一日

天道降下第一道玄雷时，阿吾正在午睡。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千年前，还是只小狐狸，在雪地里觅食。忽然天空裂开，金色雷光劈下，将她劈得魂飞魄散。

"阿吾！"谢无咎的声音将她惊醒。

她睁眼，看见他脸色惨白，手中绣春刀横在头顶，刀身缠绕着金色雷光。

"天道……"她喃喃道。

"是九天玄雷，"他咬牙，"因你腹中龙狐之子而来。"

龙狐混血，天地不容。

"那就让它劈，"阿吾想站起身，却浑身无力，"劈死我，孩子便能活。"

"不行！"谢无咎厉喝，"我不许！"

他将她护在怀中，以真龙之身硬抗玄雷。

"轰——"

第二道雷劈下！

谢无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殿下……"

"别说话，"他抱紧她，"有我在。"

第三道雷……

第四道雷……

当第九道雷劈下时，谢无咎的龙袍已被血浸透，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可玄雷并未停止。

反而更盛！

"谢无咎，"阿吾尾巴缠紧他的脖颈，"你走吧，别管我。"

"说什么傻话，"他笑，"你是我妻。"

"可孩子会要你的命！"

"那就给，"他答得坦然，"我的命，本就欠你的。"

话音落，第十道雷劈下！

这一次，目标不是阿吾，是谢无咎。

天道要诛的，是违逆天道之人。

"噗嗤——"

雷光穿透龙气，劈在谢无咎心口。

他喷出一口血，身形踉跄，却死死护住怀中狐狸。

"殿下！"

"我没事……"他声音虚弱得像风，"只是……有点困。"

他闭眼，倒了下去。

夏至·第二日

谢无咎昏迷了三日。

三日里，阿吾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

她十条尾巴已虚化九条，仅剩一条，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可她的腹中，胎儿依旧安稳。

"师姐，"红璃端着药进来，声音哽咽，"你喝一口吧。"

"我不饿，"阿吾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无咎，"他何时醒？"

"太医说，"红璃不敢看她，"陛下龙气耗尽，妖气入体，能醒与否，看天意。"

"天意?"阿吾冷笑，"我不信天意。"

她说着，掌心浮现一缕龙气。

那是谢无咎昏迷前渡给她的。

"以龙气为引，以妖血为养，"她轻声道，"我的孩子，谁也动不得。"

她说着，将龙气渡入腹中。

小腹微热。

胎儿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气息，安稳下来。

"红璃，"她忽然开口，"我若死了，你便替我守着陛下。"

"师姐！"

"听话，"她打断她，"我的尾巴只剩一条，撑不过生产。这孩子……是龙狐混血，天道不容。我需以命相护。"

"可陛下若醒，定会……"

"所以别告诉他，"阿吾笑了，"就让他以为，我归隐了，活得很好。"

红璃泪如雨下。

夏至·第三日

谢无咎醒来时，已是第四日清晨。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寻找阿吾。

可她不在。

"阿吾?"他声音沙哑。

"陛下，"胖仓鼠滚进来，"娘娘在梅林。"

谢无咎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梅林。

阿吾坐在树下，九条尾巴在虚空中摇曳——不，是十条。

她竟又长回了一条尾巴。

"阿吾……"他走过去，抱住她，"你……"

"我没事，"她回头，对他笑，"哈克苏的妖丹，我炼化了。"

"可你不是说……"

"我说，"她吻他唇角，"我会陪着你。"

两人相拥，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

"殿下，"她忽然开口，"我们归隐吧。"

"好。"

他答得毫不犹豫。

"去青丘墟，"她轻声道，"种十里梅林，养我们的孩子。"

"好。"

"不再管这江山？"

"不管了，"他吻她额头，"江山与你，我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