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四章 小满·暗流(完整版)
小满·第一日
阿吾九尾之身引发的朝堂恐慌,比谢无咎预想的来得更快。
钦天监监正跪在御书房外,老泪纵横,额头抵着金砖磕得"咚咚"作响:"陛下,九尾狐现,天下必乱!这是上古谶语,不可不防啊!"
殿内,谢无咎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蜷在膝上的阿吾。她银发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七条尾巴在虚空中轻轻摆动,尾巴尖偶尔扫过奏折,将那些弹劾新政的折子扫得满地都是。
"殿下,"她舔了舔爪子,懒洋洋地问,"这老头好烦。"
"是挺烦,"谢无咎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指尖轻挠她下巴,"可他是先帝留下的老人,不好直接打杀。"
"那就让他病着,"阿吾尾巴尖一甩,精准地扫过桌上茶盏,青瓷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病到说不出话为止。"
谢无咎失笑,扬声对外道:"监正年事已高,忧思过度,送回去'养病',无旨不得出府。"
门外,监正的哭声戛然而止。
胖仓鼠抱着瓜子滚进来,身上的每一颗瓜子都刻满了监听符文——那是妖籍司的旧物,如今成了他传递情报的工具。他小声道:"陛下,查到遗诏的源头了。"
"说。"
"是……晋王殿下。"
晋王,谢长庚。
先帝的亲弟,谢无咎的皇叔。三年前那场"病逝"风波中,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唯有这位皇叔在金銮殿上叩首流血,为太子求情。
谢无咎的眼神沉了下去。
"继续查,"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孤要证据。"
"是。"
胖仓鼠滚出去后,阿吾才开口:"殿下,你这位皇叔,不简单。"
"是不简单,"谢无咎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他能忍着三年不动,等到朕大婚、新政推行、北疆平定,才拿出所谓'先帝遗诏',这份心机,连朕都自愧不如。"
"那现在怎么办?"她尾巴缠上他的手腕,"等他发难?"
"不,"他吻她额头,"朕要先发制人。"
小满·第二日 。
晋王府。
谢长庚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中两颗铁球缓缓转动——那铁球与指挥使的如出一辙,只是表面没有符咒,显得更加古朴。
"王爷,"幕僚低声道,"遗诏已散播出去,朝中有六成大臣暗中支持废后。"
"六成?"晋王冷笑,"不够,要九成。"
"可陛下手段铁血……"
"铁血?"铁球转得更快了些,"他再铁血,能挡得住天道?"
话音落,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皇叔好兴致,"谢无咎推开窗,翻身而入,"半夜不睡,研究天道?"
晋王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
"陛下深夜来访,"他起身行礼,"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谢无咎在书案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只是来问问皇叔,父皇的字,皇叔仿了几年?"
书房内死寂。
晋王手中的铁球,骤然停住。
"陛下说什么,"他笑得和蔼,"臣听不懂。"
"父皇的字,笔锋如刀,转折处总带三分凌厉,"谢无咎没看他,只是摩挲着茶杯,"皇叔的字,圆润有余,凌厉不足。不过能仿到九分相似,已是不易。"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扔在书案上。
"这封遗诏,皇叔写得极好,可惜——"他顿了顿,抬眼直视晋王,"父皇的私印,三年前便已损毁。皇叔这印,是新刻的吧?"
晋王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
"朕怎么知道?"谢无咎笑了,那笑容冷得像三九寒冰,"因为父皇的印,是朕亲手砸碎的。就在三年前,皇叔您'病逝'朕的那夜。"
铁球从晋王手中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无咎,"谢长庚的声音不再伪装,阴冷得像毒蛇,"你果然都知道。"
"都知道,"谢无咎站起身,绣春刀出鞘,刀光如雪,"包括你与北疆妖王残部勾结,包括你命副指挥使炼制厌胜之毒,包括你在北疆深渊布下蚩尤复活大阵。"
他每说一句,晋王的脸便白一分。
"皇叔,"谢无咎横刀而立,"你输了。"
"输了?"谢长庚忽然笑了,那笑声癫狂,"我若输了,便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话音落,他身形爆开,化作一团黑雾,冲出书房。
窗外,天空骤然暗下。
黑云翻滚,雷声轰鸣。
一道巨大的魔影,在北疆方向缓缓凝聚。
蚩尤……
真的醒了。
小满·第三日 。
太和殿前,魔气滔天。
蚩尤的魔影高达百丈,牛头人身,手持巨斧,周身缠绕着黑色火焰。他每走一步,地面便龟裂一分,殿前白玉阶寸寸碎裂。
"吾沉眠万年,"他开口,声音如雷鸣,震得众人耳膜出血,"今日醒来,便要这天下,重回混沌!"
"想要天下,"谢无咎横刀而立,阿吾蜷在他怀中,七条尾巴在虚空中疯狂摆动,"问过朕的刀了吗?"
"刀?"蚩尤大笑,"小儿,你的刀,连吾的皮都砍不破!"
"砍不砍得破,"谢无咎割破掌心,以血涂刃,"试过才知!"
他话音落,身形如电,绣春刀直劈蚩尤面门!
刀光如雪,却在触及魔影的瞬间,被黑火吞噬。
"陛下!"百官惊呼。
蚩尤巨斧举起,直劈谢无咎!
千钧一发之际,阿吾第七条尾巴,在虚空中燃烧起来!
狐火冲天而起,化作银色巨狐,挡在巨斧之下!
"轰——"
巨响震彻天地。
阿吾被震得吐血,却死死护住谢无咎。
"小狐狸,"蚩尤狞笑,"你的道行,还不够!"
他说着,巨斧再举!
可就在此时——
"吾王稍等!"
一道身影,从百官中冲出,跪伏在蚩尤面前。
竟是钦天监监正!
"监正?"谢无咎瞳孔骤缩。
"陛下,"监正回头,老泪纵横,"老臣……对不住您!"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古镜,镜面朝向蚩尤。
"此乃轩辕镜,"他厉喝,"可封魔神!"
古镜光芒大作,一道金光直射蚩尤!
蚩尤惨叫一声,魔影竟被金光定住!
"快!"监正对谢无咎喊道,"陛下,用您的龙气,催动轩辕镜!"
谢无咎没犹豫,掌心龙气疯狂涌入古镜。
金光愈盛!
蚩尤的魔影,在金光中疯狂扭动,发出不甘的怒吼。
"老道士!你敢背叛吾!"
"背叛?"监正惨笑,"臣从未背叛。臣是人,不是魔!"
他说着,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上。
"以吾之命,封汝之魂!"
话音落,他身形爆开,化作漫天血雾,融入古镜。
轩辕镜光芒大盛,将蚩尤魔影,彻底吸入镜中!
"不——"
蚩尤的怒吼,响彻云霄。
可终究,还是被镇压了。
古镜坠地,裂痕密布。
监正魂飞魄散。
谢无咎站在原地,看着那面古镜,良久,忽然跪下。
"监正……"他声音在颤,"朕,对不住你。"
阿吾蜷在他身边,第七条尾巴燃尽,只剩一条虚弱地摇曳。
"殿下,"她轻声道,"他……"
"他是个好人,"谢无咎抱起她,"只是被逼无奈。"
他说着,看向古镜。
镜中,蚩尤的魔影仍在挣扎。
"放心,"他一字一顿,"朕会守好这封印。"
"守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小满·第四日 。
谢无咎昏迷了七日。
七日里,阿吾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
她只剩一条尾巴,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可她的腹中,却孕育着新的生命。
那是龙狐混血,是天地不容的存在。
"娘娘,"红璃端着药进来,声音哽咽,"您喝一口吧。"
"我不饿,"阿吾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无咎,"他何时醒?"
"太医说,"红璃不敢看她,"陛下龙气耗尽,妖气入体,能醒与否,看天意。"
"天意?"阿吾冷笑,"我不信天意。"
她说着,掌心浮现一缕龙气。
那是谢无咎昏迷前渡给她的。
"以龙气为引,以妖血为养,"她轻声道,"我的孩子,谁也动不得。"
她说着,将龙气渡入腹中。
小腹微热。
胎儿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气息,安稳下来。
"红璃,"她忽然开口,"我若死了,你便替我守着陛下。"
"师姐!"
"听话,"她打断她,"我的尾巴只剩一条,撑不过生产。这孩子……是龙狐混血,天道不容。我需以命相护。"
"可陛下若醒,定会……"
"所以别告诉他,"阿吾笑了,"就让他以为,我归隐了,活得很好。"
红璃泪如雨下。
小满·第五日 。
谢无咎醒来时,已是第八日清晨。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寻找阿吾。
可她不在。
"阿吾?"他声音沙哑。
"陛下,"胖仓鼠滚进来,"娘娘在御花园。"
谢无咎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御花园。
阿吾坐在梅花树下——那是他命人从北疆移来的,如今开得正盛。
她蜷在树下,九条尾巴在虚空中摇曳。
不,不是九条。
是十条。
她竟又长回了一条尾巴。
"阿吾……"他走过去,抱住她,"你……"
"我没事,"她回头,对他笑,"哈克苏的妖丹,我炼化了。"
"可你不是说……"
"我说,"她吻他唇角,"我会陪着你。"
两人相拥,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
"殿下,"她忽然开口,"我们归隐吧。"
"好。"
他答得毫不犹豫。
"去青丘墟,"她轻声道,"种十里梅林,养我们的孩子。"
"好。"
"不再管这江山?"
"不管了,"他吻她额头,"江山与你,我选你。"
小满·第六日 。
传位诏书下达时,太子谢承乾跪在御书房外,哭了整整一夜。
"父皇,"他声音哽咽,"儿臣不要皇位,儿臣要父皇!"
谢无咎没开门,只是抱着阿吾,轻声道:"他哭了。"
"你去哄哄,"阿吾舔了舔爪子,"孩子都要哄的。"
"可他也是储君,"谢无咎叹息,"储君,不能哭。"
"那便让他哭个够,"她尾巴尖扫过他的脸,"哭完了,便长大了。"
第二日清晨,谢承乾不哭了。
他走进御书房,对谢无咎叩首:"儿臣领旨。"
"不恨我?"谢无咎问。
"恨,"他答得坦然,"可儿臣更恨,自己拦不住父皇。"
谢无咎看着他,良久,伸手,将绣春刀解下,递给他。
"这把刀,"他道,"是母后留给我的。如今,留给你。"
谢承乾接过刀,刀柄白布上的白梅,在风中翻飞。
"父皇,"他声音在颤,"儿臣会守好这江山。"
"守到您归来。"
小满·第七日
离京前夜,谢无咎带阿吾去了太和殿。
殿中,龙椅依旧,却不再是他的位置。
"阿吾,"他坐在龙椅上,抱着她,"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嫁我,后悔为我掉尾巴,后悔……怀了这个孩子。"
"不悔,"她答得坦然,"因为是你。"
"若重来一次,"他吻她额头,"我宁愿你不遇见我。"
"那不行,"她尾巴缠紧他的腰,"遇见你了,便放不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
殿外,胖仓鼠抱着瓜子滚进来:"陛下,娘娘,车驾已备好。"
"走吧,"谢无咎抱起她,"去青丘墟。"
"种梅花?"
"种梅花,"他答,"种十里梅林,养我们的孩子。"
"好。"
她应得郑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