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三章 小满·暗流
芒种·第十一日
阿吾九尾之身引发的朝堂恐慌，比谢无咎预想的来得更快。
钦天监监正跪在御书房外，老泪纵横："陛下，九尾狐现，天下必乱！这是上古谶语，不可不防啊！"
谢无咎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阿吾。她蜷在膝上，九条尾巴在虚空中摇曳，尾巴尖扫过奏折，将那些弹劾新政的折子扫了一地。
"监正，"她忽然开口，声音软糯却带着威压，"本宫这九条尾巴，是拿命换来的。你若有异议，可亲自来砍。"
监正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
阿吾没再理他，尾巴缠上谢无咎的手腕："殿下，这老头好烦。"
"那便不见，"谢无咎抱起她，走出御书房，"来人，送监正回去'养病'。"
监正被"养病"的第三日，朝中突然流传出一份"天命诏书"。
诏书上说："九尾妖狐，祸乱朝纲，真龙蒙尘，天下将倾。"
落款是：先帝遗诏。
小满·第一日
先帝遗诏的出现，让本就动荡的朝局，瞬间沸腾。
谢无咎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他是先帝嫡子，太子之位被废后又复立，朝中老臣都认。可若先帝真留下遗诏，言"妖狐祸国"，那阿吾的皇后之位，便坐不稳了。
"殿下，"阿吾看着那份诏书，尾巴尖一甩，"这是假的。"
"我知道，"谢无咎将诏书置于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可朝臣们不信。"
"那就让他们信，"她尾巴缠上他的脖颈，"我去杀了传谣的人。"
"不行，"他握住她的尾巴，"你的手，不该沾血。"
"可我是妖，"她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妖的手，本就是脏的。"
"不脏，"他吻她指尖，"你是我妻子。"
这话说得温柔，却让阿吾千年未动的妖心，狠狠一颤。
她没再坚持，只是尾巴耷拉下来，像被雨淋湿的旗。
"谢无咎，"她轻声道，"我会连累你。"
"那就连累，"他抱紧她，"朕的江山，本就是为你打的。"
两人正说着，胖仓鼠滚了进来，身上的符文急促闪烁："陛下，找到了！"
"找到什么？"
"遗诏的源头，"胖仓鼠压低声音，"是……是皇叔，晋王殿下。"
晋王，谢长庚。
先帝的亲弟，谢无咎的皇叔，三年前"病逝"事件中，唯一一个为太子求情的人。
"怎么会是他……"谢无咎眼神微沉。
"还有，"胖仓正继续道，"晋王与北疆妖王残部有勾结。哈克苏之死，他脱不了干系。"
阿吾尾巴一僵。
她想起哈克苏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副指挥使背后还有人。"
原来，是晋王。
"他想做什么？"她问。
"他想……"胖仓鼠声音更小，"想复活上古魔神，蚩尤。"
小满·第二日
蚩尤。
这个名字，让谢无咎和阿吾同时沉默。
上古魔神，战无不胜，曾与人皇轩辕争天下，最终被封印于北疆深渊。若晋王真想复活他，这天下，便真要乱了。
"他疯了，"谢无咎冷笑，"复活蚩尤，他以为自己控制得住？"
"他不需要控制，"阿吾轻声道，"他只需要借蚩尤之手，除掉你，再除掉我。然后，他便是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可他忘了，"谢无咎横刀而立，"朕的刀，比蚩尤的剑，更早饮血。"
他说着，掌心龙气浮现，化作一柄金色长剑。
"传旨，"他声音平静，"召晋王入宫，朕要与他，叙叙旧。"
小满·第三日
晋王入宫时，是个阴天。
他生得与先帝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更多了几分阴鸷。他走进御书房时，看见谢无咎膝上蜷着的小狐狸，笑了。
"陛下好兴致，"他行礼，动作敷衍，"国事繁忙，还有闲心逗狐狸。"
"皇叔，"谢无咎没看他，只是轻抚阿吾的背，"这狐狸，是朕的皇后。"
"皇后？"晋王笑得更欢，"一只妖，也配为后？"
"配不配，"谢无咎抬眼，眸光清冷，"朕说了算。"
"可若先帝在世，"晋王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他会如何说？"
黄绢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盖着先帝私印。
"九尾狐现，天下必乱。吾儿无咎，当诛妖以正朝纲。"
谢无咎看着那字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皇叔，"他声音很轻，"父皇的字，朕从小临摹。这笔迹，仿得不错。"
晋王脸色微变。
"还有，"谢无咎继续道，"父皇的私印，三年前便已损毁。您这印，是新的吧？"
晋王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
"朕什么？"谢无咎横刀而立，"朕只是想知道，皇叔伪造遗诏，勾结北疆，意图复活蚩尤，该当何罪？"
"谢无咎！"晋王厉喝，"你血口喷人！"
"血口?"谢无咎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扔在地上，"这些，是皇叔与哈克苏旧部的往来书信。这些，是皇叔命副指挥使炼制厌胜之毒的证据。这些，是皇叔在北疆深渊，布下蚩尤复活阵的阵图。"
每说一句，晋王的脸便白一分。
"皇叔，"谢无咎最后道，"你输了。"
"输了?"晋王忽然笑了，那笑容狰狞，"我若输了，便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话音落，他身形暴起，手中竟凝出一柄黑色长剑，直刺谢无咎！
那剑上缠绕的，是蚩尤的魔气！
小满·第四日
晋王的剑，没能刺中谢无咎。
因为阿吾挡在了他身前。
八条尾巴在虚空中展开，银色狐火与黑色魔气相撞，发出刺耳的嘶鸣。
"皇叔，"她声音清冷，"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晋王笑得癫狂，"一只妖，也配称人？"
"配不配，"她尾巴一甩，将他抽飞出去，"我说了算。"
晋王撞在书架上，吐出一口血，血中竟带着黑气。
他已入魔。
"谢无咎，"他挣扎着站起，"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安稳做你的皇帝？"
"蚩尤已醒，"他张开双臂，声音在殿内回荡，"这天下，终将重回魔神之手！"
话音落，他身形爆开，化作一团黑雾，冲出御书房。
殿外，天空骤然暗下。
黑云翻滚，雷声轰鸣。
一道巨大的魔影，在北疆方向缓缓凝聚。
蚩尤……
真的醒了。
小满·第五日
晋王自爆的消息传到朝堂时，满朝哗然。
可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北疆传来的异象——魔神蚩尤，重现人间。
"陛下！"钦天监监正跪在殿外，头磕得血流不止，"蚩尤乃上古魔神，非人力可敌！请陛下速速避难！"
"避难?"谢无咎冷笑，"朕是真龙，避什么难？"
他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厉喝：
"谢无咎！纳命来！"
是蚩尤的声音。
黑云压城，魔气滔天。
一道巨大的魔影，从天而降，落在太和殿前。
那魔影生得牛头人身，手持巨斧，周身缠绕黑火，正是上古魔神蚩尤！
"吾沉眠万年，"蚩尤开口，声音如雷鸣，"今日醒来，便要这天下，重回混沌！"
"想要天下，"谢无咎横刀而立，"问过朕的刀了吗？"
他说着，掌心龙气暴涨，化作一条金色巨龙，与蚩尤对峙。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条龙，在魔气压制下，竟隐隐有崩溃之势。
"殿下……"阿吾尾巴缠紧他的手腕。
"别怕，"他侧头看她，"朕在。"
"我不是怕，"她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我是想说，我们并肩。"
话音落，她八条尾巴在虚空中燃烧起来！
狐火与龙气交织，化作银色巨龙，与金色巨龙并肩！
"蚩尤，"她声音清冷，穿透魔气，"千年前，轩辕能封印你，今日，我夫妇二人，也能！"
"夫妇?"蚩尤大笑，"一只妖，一个小儿，也配称夫妇？"
"配不配，"谢无咎横刀，"战过才知！"
小满·第六日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谢无咎与阿吾，一龙一狐，联手对抗上古魔神。
整个京城，都在魔气与龙气的交锋中颤抖。
钦天监监正带着百官跪在祭天坛，祈求上苍庇佑。
胖仓鼠抱着瓜子，躲在御书房里瑟瑟发抖。
红璃和莫问天带着妖政司众妖，在城外布下封妖大阵，试图困住蚩尤。
可谁都明白，封妖大阵困不住魔神。
能困住他的，只有……
以命相搏。
第三天日落时分，谢无咎被蚩尤一斧劈飞，砸在太和殿上，殿顶坍塌，将他埋在废墟中。
"殿下——"阿吾厉喝，第八条尾巴疯狂燃烧！
狐火化作银色巨狐，扑向蚩尤，却被他一掌拍散！
"小狐狸，"蚩尤狞笑，"你的道行，还不够！"
他说着，巨斧举起，直劈阿吾！
可就在此时——
废墟中，龙吟震天！
一条金色巨龙冲天而起，龙身上缠绕的，是谢无咎的血。
"蚩尤！"他厉喝，"你的对手，是朕！"
他竟以心头血为引，强行提升龙气，化作真龙之身！
"殿下！"阿吾嘶喊，"不要！"
"阿吾，"他回头，对她一笑，"朕答应过你，要娶你。"
"不能娶个寡妇，"他道，"所以，朕不能死。"
话音落，真龙之身与魔神之躯，狠狠撞在一起！
"轰——"
天地失色。
小满·第七日
当晨光再次照亮京城时，蚩尤的魔影消失了。
谢无咎躺在废墟中，浑身是血，手中却死死握着那柄绣春刀。
刀柄白布上的白梅，被血染得通红。
阿吾爬到他身边，八条尾巴已燃尽，只剩一条虚弱地摇曳。
"谢无咎……"她声音在抖，"你……"
"我没事，"他睁开眼，对她一笑，"只是……有点累。"
"你别睡，"她哭出声，"你睡了，我便守寡了。"
"那你……"他抬手，想摸她的脸，却无力垂下，"别让我睡。"
"好，"她尾巴缠上他的脖颈，"我陪你说话。"
"说什么？"
"说……"她哽咽道，"说我们的大婚，说我们的归隐，说我们的孩子……"
"孩子?"他眼神一亮。
"是，"她哭笑道，"我怀了你的孩子，龙狐混血，天道不容。可我想生，因为那是你的孩子。"
"那就生，"他吻她的泪，"朕的江山，养得起。"
"可我怕……"
"不怕，"他抱紧她，"有朕在。"
小满·第八日
谢无咎昏迷了七日。
七日里，阿吾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
她八条尾巴燃尽，仅剩一条，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可她的腹中，却孕育着新的生命。
那是龙狐混血，是天地不容的存在。
"娘娘，"钦天监监正跪在殿外，"此子若生，必遭天谴。"
"那就挡，"阿吾声音平静，"挡不住的，便逆天。"
她说着，掌心浮现一缕龙气。
那是谢无咎昏迷前渡给她的。
"以龙气为引，以妖血为养，"她轻声道，"我的孩子，谁也动不得。"
小满·第九日
谢无咎醒来时，阿吾正窝在他怀里，一条尾巴缠着他的手腕。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伸手轻抚。
"阿吾，"他声音沙哑，"我们的孩子……"
"在，"她睁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他很好。"
"可天道……"
"天道不容，"她打断他，"那你便翻了这天。"
她说得理所当然。
"好，"他吻她额头，"那就翻。"
小满·第十日
谢无咎下旨，废钦天监，立妖政司。
他要以妖族之道，养他龙狐之子。
朝臣哗然，却无人敢阻。
因为陛下横刀立马，抱着他的妖后，横眉冷对千夫指。
"朕的江山，"他一字一顿，"朕的妻儿，谁若敢动，朕便让他，魂飞魄散。"
（第十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