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信
图书馆的角落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木质长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宋允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制食盒，轻轻推到温述面前。
“爷爷做的。”他压低声音，眼里带着期待，“糯米糍，红豆馅的，不会粘手，也没味道，适合在这儿吃。”
温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几个小巧的糯米糍，表皮雪白透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暗红的豆沙馅。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忍不住弯起眼睛。
“好吃吗？”宋允凑近，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
温述点点头。
宋允的表情才舒展开，随后蹭蹭鼻子，靠近她，用上目线盯着温述，像是引导性地撒娇，表情像是害羞，微微撅着的嘴又带着点儿委屈，声音青涩：“那你喂我。”
温述看着他，眉间带着点儿嗔怪，她再次在心中问出那个问题——面前这个人到底几岁。
温述冲那个食盒轻轻挑眉，声音轻轻地，温柔地哄他：“自己拿。”
宋允的表情立马变了，把身子回正，不看温述，叹了口气，像是在故意做给温述看，语气很是伤感：“哎呀，上学都这么苦了，自己的女朋友还不关心自己，真是太苦了。”
说完，宋允低头，把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眼周转圈，摆出一副委屈哭泣的样子。
温述不禁被宋允逗笑，他这人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动作，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温述轻轻叫停了宋允。
“好了好了，别哭了。”
宋允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转过身看温述，原本撅着的嘴唇露出了牙齿，开始忍不住笑起来。
温述笑着说道：“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虐待男朋友的人，张嘴。”
宋允乖乖照做，仿佛在温述面前，他完完全全是一个小朋友。
收到温述的亲自投喂之后，他才边嚼东西便晃晃他的大拇指，露出得逞又满意地笑容，过了片刻说道：“哇塞，好甜。”
在安抚完宋允这个家伙之后，温述又翻开物理课本，叹了口气：“快期末了，上星期都没听课，得补回来。”
宋允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贴着她的，笑眯眯地说：“我陪你。”
相比于理科，宋允其实更擅长文科，现在和温述一起，他正好可以补习一下物理，随后他便摊开笔记本，时不时地指着某道题问温述：
“这个……力臂怎么算来着？”
温述侧头看他，发现他睫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长，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她收回视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一步一步讲解，声音又轻又清晰。
宋允微微张着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满脑子都是——
“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
他忍不住在桌下悄悄对温述晃了晃大拇指，眼里全是崇拜。温述被他逗笑，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专心。
翻页的间隙，宋允突然问：“你选科定了吗？”
“定了，我选理科。”温述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公式，“你呢？”
“嗯……我要选文科。”宋允托着腮看她，“然后考江音（江州音乐学院）。”
温述笔尖一顿，抬头看向他。阳光落在宋允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的眼神很坚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早已做好了全部打算。
她忽然想起他弹钢琴时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加油。”她轻声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允怔了怔，随即笑起来，指尖在桌下悄悄勾住她的。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柔，图书馆的角落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颗悄悄靠近的心跳。
——
晚上，宋允和温述并肩走在街道上，微风轻拂，还带着初春的凉意。
路过那家他们每天放学都会经过的花店——橱窗里摆满各色鲜花，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
宋允突然停下脚步，笑着对温述说道：“等我一下。”
温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走进花店，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宋允站在花架前，认真地和店主说着什么，时不时蹭蹭鼻子，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不一会儿，他单手举着一束花走出来——橙黄渐变的欢乐颂中间围着雪白色的满天星，边缘点缀着几枝嫩绿的尤加利叶，热烈又不失温柔。
宋允朝她走来时，微微耸肩，脸上是因为看见温述而藏不住的笑脸和隐约能看见的白白的牙。
他在温述面前站定，舔舔唇，略显紧张的甩了甩头发，咳了两声，害羞地笑，带着青涩又因变声器而略有磁性的声音开口：“温述。”
当他叫自己的名字时，温述心头一紧，这是宋允少有的认真的时刻，他的声音带着些独属于青春期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的害羞，笑容治愈又认真，让人看着就心里暖暖的。
“本来觉得，一切都还早，可是没想到，你比我提前这么多，我妈妈跟我说，不能让一个女孩子不清不楚地跟自己在一起，开始一段崭新的感情，所以，我不想拖延，因为我害怕你觉得我是很随便的男孩子，”
宋允蹭了蹭鼻尖，害羞地笑了笑，晃着身体想往后退，随后轻声咳了一下，又继续。
“摩天轮上，听到你的心声之后，我很开心，我很开心你能为我迈出那主动的一步，对我来说，那应该是女孩子最大胆也最不确定的一步，所以，我不想让你一直迈着这样的步子向我主动，这不是一个男生该有的样子，所以，”
宋允把花举到温述面前，眼神里满是真诚，带着青春期的羞涩和笑容，他缓缓开口，像是在邀请：“以后都换我主动吧，我也想正式的跟你说，温述，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暖光色的灯光里，温述怔在原地。
她望着眼前的花束——欢乐颂玫瑰灼灼如火，雾蓝的满天星如散落的星辰，中间还夹了一个蓝色的信封，而宋允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耳尖通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带上烫金的音符。
风掠过她的发梢，带着初春的暖意，却吹不散脸颊骤然升腾的热度。她的指尖轻轻触碰花瓣，像是怕惊扰一场梦，望向宋允时，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一切。
——
书房里，温友哲正在准备教案，听到温述的动静后，他连忙出门去看。
“阿述，回来啦？”
还没等温述回答，温友哲便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花，印象中，女儿很少带这些东西回家，再无非也是黎雪给她买的各种礼物，类似于温述手中的花束，还真是少见。
“阿述，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花了？”
温述本来没想好怎么说，既然父亲都这样问了，她也就顺着往下说：“哦，快期末了，买束花心情也好一点儿。”
这个理由倒是没有让温友哲怀疑，毕竟上高中了，女儿学习压力肯定也大，想办法去排解压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回到房间里，温述抿唇轻轻关门，随后轻呼了口气。
她坐在书桌前，拿出花束中的信封之后，把花放在书桌的一角，开始有些期待信里的内容。
【To：亲爱的温述同学，
你好呀，亲爱的温述小朋友，我是宋允，外号贝贝，具体的原因呢，你还是当面问本人吧。我希望你看完接下来的内容后，能够再多了解一点小宋老师。
既然这是一封表白信，那我想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小宋老师很早就有这方面的小心思了。
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军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军训时，三班和四班面对面坐下听教官讲话的那天。那时，我同其他同学一起，被教官的玩笑逗笑。抬头看其他同学的瞬间，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你。
那是第一面，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面。小宋老师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的喜欢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总之，你坐在人群中，总觉得你的笑容和其他同学不同，那时，我竟然也被感染了，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场景。
第二次，你去了图书馆。我很意外，我想，这是上天在给我机会，让我帮你办了借阅卡，也让我正式认识了你，也很开心，你也知道了我的班级和名字。你叫温述，我无数次在心中默念。不断揣摩你名字的含义。我的名字很简单，单字一个“允”，妈妈说，男孩子要强大的，是内核，所以，要允许一切事情发生，而只专注于自己。
后来，我发现你总是一个人，仿佛有心事，那时，在我不确定对你是不是喜欢的时候，我竟然就开始邀请你一起回家了，我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也觉得自己未免太明显了。
后来，我们又一起报名了摄影部，没想到，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你还帮我拍出了我比赛中的人生镜头，小宋老师真觉得你很了不起，也有幸能跟你有第一张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合照，小宋老师也有了人生当中的，独一无二的“第一名”。
我也很开心，你能答应话剧节时我的邀请，和我弹唱了那首英文歌。现在回想，弹钢琴时，你突然坐在我旁边，说实话，我差点弹错了音，可是，我也很高兴，我第一次和别人四手联弹就这么顺利，说实话，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再次和温述同学合作。
当我正沉浸在跟你来往的这段日子时，母亲的一番话点醒了我，她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对你，是不是真正的喜欢。
说实话，妈妈问完我，我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我犹豫了，我开始回想接近你的原因。
刚开始，真的是被你的外貌吸引，你在人群中，总是那么出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单单是这个，我发现，我并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后面种种主动和你相处的原因，都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发现，你总是一个人，有时，脸上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不知为何，我不愿看到你这样，我想你笑——当我想到这个原因时，我想，这就是我更深一步的理由了，我也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了——我喜欢你，这是我的答案。
我觉得这种喜欢是难得的，但我害怕你对我的感情和看法，所以，我一直没有向你袒露，没想到，这一点，你比我做的大胆。
这也让我明白了，真正的喜欢，不是一味地退缩，而是避免让对方过多的猜疑，不愿看到对方伤心难过的模样，勇敢地表露自己的心声。既然你都向我迈出了那一步，我也不能在退缩了。
谢谢你喜欢我，可以接受我所有的奇思妙想，所以，我想和你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弹钢琴、聊乐器，一起做好多有意思的事，还有，我们约定的，一起去看极光，就像《小王子》里说的。
对了，偷偷告诉你，这也算是小宋老师完成了宋也小朋友交给小宋老师的一个任务吧，他说，让我一定要追到你。
From：紧张版的小宋老师】
温述一字一句地看，眼睫毛微微颤抖，读到“我喜欢你”时，嘴角不自觉上扬，可眼眶却渐渐红了。
信纸的最后，那只笨拙的小狐狸抱着玫瑰，旁边还画了个箭头，标注着“像小宋老师抱温述小朋友”。她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落在那个白色信封上，留下一个很浅的痕迹。
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亮起——宋允视频通话邀请。
她慌忙抹了眼泪，按下接听键。
“哈喽，温述小朋友，收到信了吗？”
宋允的脸凑得极近，镜头里只能看到他放大的眼睛和乱糟糟的头发，背景是他卧室暖黄的灯光。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看到她哭，宋允皱眉，笑意更加明显。
“怎么哭了？”他调整镜头，整张脸都贴了上来，“是小宋老师写的太肉麻了吗？”
温述摇摇头，想说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抿着唇，任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宋允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他趴在枕头上，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像是想替她擦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开玩笑：“好了好了，不哭了…既然这个紧张版的小宋老师给你写的信你不喜欢，那我下回换个霸道版的，我听江以安说，我们班女生最近迷上了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
温述破涕为笑，摇摇头，带着鼻音小声反驳：“很喜欢，对了，说到江以安，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宋允趴在床上，脸贴的离屏幕极其近，仿佛要亲上去，轻声道：“你说吧，小宋老师一定尽全力为你解答。”
温述：“你‘贝贝’的称号到底是怎么来的？”
宋允听到这里，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说了，不过很小声：“就是从小和江以安认识，我们两个的妈妈帮忙起的，别以为只有我一个，江以安的更离谱，因为比我大几个月，所以，‘贝’前面的‘宝’字就归他了，我还挺庆幸自己比他小呢，不然宝宝叫着更奇怪，所以我都叫那家伙叫大宝，或者其他大名什么的。”
温述听到这个理由，再看看屏幕里的人露着侥幸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宝宝似乎也挺不错的，不过现在来说，确实贝贝更可爱。”
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宋允听到以后不禁耳朵泛红，停顿几秒后，他把嘴贴近屏幕：“好了，你困吗？”
温述摇摇头，在这之后，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听着宋允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的计划——要陪她去图书馆还书，要陪她一起回家，还要……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温述的眼皮渐渐发沉，意识模糊间，她听见宋允轻声说：“晚安，明天见。”
屏幕那端，宋允看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悄悄截了张图——温述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
然后，就这样，一夜未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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