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贝贝
机舱内的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引擎的嗡鸣声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沉睡的乘客。温述坐在靠窗的位置，膝上摊开着一本书，却一页都没翻动。她的右侧，父亲温友哲早已歪着头沉沉睡去，眼镜微微滑到鼻尖，呼吸平稳。
而她的左侧——
指尖突然被轻轻一点。
温述猛地缩了下手，转头瞪向始作俑者。宋允正假装专注地看着前方座椅背部的安全手册，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一副“不是我干的”无辜模样。
温述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人怎么比宋也还幼稚——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她刚转回头，指尖又被碰了碰。这次，宋允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个圈，痒得她差点笑出声。
“宋允。”她压低声音警告，却对上他微微撅起的嘴——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唇，此刻竟像小孩子讨糖吃似的微微嘟起，眼里还闪着委屈的光。
“某人已经一路上都没和我说话了。”他小声控诉，声音黏糊糊的，像是裹了蜜的糯米糍。
温述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悄悄瞥了眼熟睡的父亲，确认无误后，指尖轻轻滑入宋允的掌心，捏了捏他的手，像哄小孩似的晃了晃：“好了好了。”
宋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偷到星星的孩童。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相缠，指节微微用力，像是要把这三个小时的飞行时光都攥进掌心。
前排的乘客突然动了动，吓得两人同时僵住。宋允憋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胆小鬼。”
温述轻轻踢了下他的鞋尖，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心跳声比引擎更轰鸣。
——
窗外的夜色温柔得像是被月光浸泡过，江州的初春还带着些许凉意，但晚风已经裹挟着淡淡的花香，轻轻掀起温述房间的纱帘。她蜷在飘窗上，手里捧着刚泡好的热牛奶，杯口的热气在月光下氤氲成朦胧的白雾。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宋允的来电显示跳了出来。温述瞥了一眼虚掩的房门——父亲刚进卧室不久，隐约还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她抿唇笑了笑，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近耳边。
“干嘛？”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屏幕里的宋允似乎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在暖黄的床头灯下泛着细碎的光。他的脸突然凑近，几乎要贴上摄像头，睫毛在屏幕里显得格外清晰，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想你了。”他的声音又快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脸颊因为凑得太近而在镜头里微微变形，却掩不住那股孩子气的撒娇意味。
温述的心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屏幕上他的鼻尖，声音柔得像在哄小朋友：“明天上学就能见啦。”
宋允不依不饶地又凑近了些，下巴抵在抱枕上，嘴巴撅着，仿佛还有点儿委屈，企图撒娇卖萌来引起温述的注意，眼睛亮晶晶的：“好吧，那你跟我说晚安。”
温述被他逗笑，学着他的样子突然贴近屏幕，近到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她故意放慢语速，声音轻软得像羽毛拂过：“晚——安——”
屏幕那端的宋允听到这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禁抿嘴偷笑。
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花瓣被风卷起，轻轻掠过温述的窗台。远处不知谁家的风铃叮咚摇曳，和着春夜的虫鸣，像是夜色在为他们弹奏的小夜曲。
述看着屏幕里迟迟不挂断的宋允，又轻声补了一句：“好了好了，快睡觉吧，明天见。”
月光洒在她的笑颜上，而屏幕里的少年，已经红着脸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
周一清晨，阳光正好，全校学生整齐列队站在操场上，等待升旗仪式。
宋允胸前挂着“仪容仪表检查员”的牌子，手里拿着记录本，一脸严肃地从一班开始检查。他平时很少做这种事，但今天同班的检查员请假，他不知怎么的，就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走到四班队伍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后排扫——温述因为个子高，站在最后一排，身边还有安浔、钟晟和方维昭。
宋允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走过去，目光在温述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他低头翻了翻记录本，突然指着温述的领口，一本正经地说：“同学，校徽没戴正，扣一分。”
温述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别得端端正正的校徽，又抬头看向宋允，微微皱眉，像是在问“你认真的？”。
宋允抿着唇，努力绷住表情，但眼底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他点点头，声音压低，带着点逗她的意味：“校规第12条，仪容不整，扣分。”
方维昭在旁边瞪大眼睛，刚想开口：“不是，你这——”
温述却对着宋允微微一笑，随后微微皱眉，像是怀着某种无奈看着宋允，发出毫攻击力的疑问：“宋允同学，你几岁了？”
宋允瞬间破功，肩膀轻轻一抖，弓着背低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睛弯成月牙，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他笑得有点害羞，又有点得逞，仿佛这个幼稚的小把戏就是为了等她这一句反问。
方维昭一脸茫然，转头看向钟晟：“他俩怎么请个假回来变得这么熟了？”
钟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宋允，之后停在温述含笑的侧脸上，最终默默移开视线，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将那句“她从来都不对我这样笑”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安浔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了抽，心想：“……这俩人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站在一旁的安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从未见过温述这样的笑容——眼角微微下垂，唇边露出小小的梨涡，整个人都笼在柔和的光晕里。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安浔心头泛起一丝酸涩，却又忍不住为她高兴。
温述的发丝被晨风拂起又落下。安浔看见她耳尖泛起的绯红，突然想起过生日时，安浔也是冻的耳朵泛红，亲口给自己说“生日快乐”，那时，她的笑，不算最热烈，却让人心里暖暖的，很平静的笑。
现在，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太阳了。安浔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江以安就一个箭步冲到宋允桌前，双手撑在他的课本上，眼睛亮晶晶的：
“宋贝贝！中午吃啥？小食堂新开了家麻辣香锅，去不去？”
宋允慢悠悠地合上笔记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已经飘向了教室后门，注意着从四班出去的人。
“不去。”宋允收回目光，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我等温述。”
江以安瞬间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什么？！你竟然为了温述抛弃我？！”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像个被渣男辜负的怨妇，“宋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纷纷侧目，有几个甚至憋着笑看戏。
宋允挑眉，突然伸手捏住江以安的下巴，故作深情地压低声音：“爱过。”
全班瞬间爆笑。
江以安拍开他的手，一脸嫌弃地搓了搓胳膊：“噫——你恶不恶心！”
宋允却已经站起身，随意甩开稍微遮眼的刘海，冲他露出一个欠揍又稍微自恋搞怪的笑容：“别难过，你永远是我的备胎No.1。”
“滚啊！”江以安抄起一本课本砸过去，宋允轻松躲开，笑嘻嘻地往后门溜。
温述站在走廊等他，见宋允被“追杀”出来，疑惑地问他：“你俩……”
宋允立马便乖，笑嘻嘻问了句“吃什么”，随后回头冲追出来的江以安做了个鬼脸。
江以安扶着门框，痛心疾首地摇头：“温述！你管管你家贝贝！这男人变心比翻书还快！”
温述皱着眉，问道：“贝贝？”然后看着宋允，“是你吗？”
宋允露着牙，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没过去，冲温述点了点头，随后又欠揍地找补：“你自己不都承认了吗？”
江以安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个负心汉，我承认什么了？”
宋允耸肩笑，一副很随意的语气：“前缀啊。”
江以安一回想，刚才自己对温述说的‘贝贝’前面确实加了‘你家’两个字，他顿时有些语塞，但也不认输：“还不是都怪你，藏不住事儿，昨天刚下飞机就——”
江以安刚要说后面的，就被宋允用力捂住嘴巴，像是要杀人灭口。
宋允也不近在心里感慨，昨天跟江以安说的时候完全忘了他这个人“大嘴巴”的特点，一激动就容易露馅儿。
几秒，在江以安的挣扎下，宋允才松手，随后尴尬又害羞地笑着看温述。
温述笑着说道：“那你要不要一起，我也想知道‘贝贝’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江以安笑嘻嘻的，正要答应，就被宋允抢答：“我想，为了避免某人公报私仇，还是本人来和温述同学解释比较好。再说了，某人不也改口了吗。”
宋允站在温述斜前方，欠揍地看着江以安，仿佛在说：“想得美，二人世界，闲人免进。”
江以安：“……”
江以安看着面前的人，也不多说了，只是在心中默默伤感，这已经不是他家贝贝了，是温述的了，还是自己亲口承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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