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抱抱
摩天轮的灯光在午夜熄灭时，游乐场已经空无一人。
温述踩着碎石子路往前走，宋允跟在她身后半步，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又分开。夜风有些凉，她裹紧了宋允的围巾，袖口残留的大吉岭茶香让她想起刚才那个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烫得她耳根到现在还在发烫。
"到了。"她在巷口停下，老宅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宋允点点头，却没动。他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温述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洗发水透露出的花香扑面而来，这个拥抱很轻，温述忍不住轻声叫他：“宋允……”
宋允低下头，下巴微微碰到了她柔顺又带着香气的发丝，笑着哄她，语气很轻，又有些撒娇的意味：“三秒。”
温述不作声，任由着他随便做什么，毕竟在摩天轮上是自己先亲的人家，人家抱一下还回来也不过分。
“好了。”宋允拍两下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儿，随后轻碰她的肩膀，不舍地和她分开。
温述笑着，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人，完完全全是一个向人撒娇要奖励的小孩子，每一次看他，他都是那种略微害羞但是搞怪的小心思又不断的样子，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宋允看温述这副表情，忍不住害羞，咳了一声，笑着蹭了下鼻子，用青涩有略微低沉的音色小声说道：“你不喜欢我的抱抱吗？”
语气完全是小孩子。
真的，面对他这样子，温述真的一点都招架不住，笑着点头，去哄他：“喜欢喜欢，温述同学喜欢你的抱抱。”
宋允听到女朋友的回答，微微耸肩，被逗的眯着眼笑，哪几颗大白牙始终都没能藏起来。
“好了，那我走了，你今晚要去你爷爷家吗？”
“我爷爷肯定都睡了，我去附近的宾馆。”
温述点点头：“行吧。”
随后，温述想到自己还围着宋允的围巾，便拿下来，递给他。
宋允眨两下眼，随后弯腰，视线和温述齐平，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温述突然觉得脸颊发烫，她受不了和宋允这样的距离。
宋允歪头，微微瞪眼，示意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温述抿唇，对他笑，捏住围巾的两端，从宋允颈后绕过。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前，带着淡淡的大吉岭茶香，清冽又温柔。
宋允没有移开视线。
他的目光从她低垂的睫毛开始，缓缓下移，掠过她小巧的鼻尖，最终停在她的唇上。
——温述的唇色很淡，像初春的樱花，唇峰分明，下唇微微饱满，此刻因为专注而轻轻抿着，泛着一点湿润的光泽。
宋允呼吸一滞，看着女朋友认认真真给自己戴围巾，他不禁露出牙偷笑，并且还用手蹭蹭鼻子掩饰。
“好了。”温述轻声说，拍了两下围巾，随后抬头看他 。
宋允点点头，不禁小声嘟囔：“这么快。”
温述盯着他，仿佛在问他在说什么。
宋允害羞地忍不住别过头偷笑，随后摆摆手：“好了，那我走了。”
温述点点头，宋允离开时，鼻子很慢，时不时地回头看温述，脸上的笑容更是没停过。
——
回宾馆的路上，宋允接到了魏阅打来的视频电话。
“喂，妈。”
“阿允，你到青州了吗？”
宋允点点头。
魏阅凑近屏幕：“你还在外面吗？都这么晚了。”
宋允不禁把围巾往脖子里推了推，说道：“我刚见完温述，准备回宾馆呢。”
魏阅一副关心的样子：“温述怎么样啊？还好吗？”
宋允点点头，脸上的笑是一副藏不住事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母亲说：“我刚给她过完生日？”
魏阅把脸凑的更近了：“这么说，你把人家女孩子半夜约出来，你不怕她的家人担心啊？”
宋允没想到这一点，表情稍微滞住，他在心里回想，温述在接到电话时，没有跟自己说就直接跑来了机场，自己当时还没注意这一点，只觉得，她能来接自己，自己光顾着开心了。
想想母亲的话，他也顿时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随即跟母亲乖乖认错：“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改正。”
魏阅满意地点点头：“诶，那你把我给温述准备的生日礼物给她没？”
宋允摸摸自己的包，礼物还在他这里，但是他丝毫不心虚，反而有一种胸有成竹的自豪，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哎呀，你的礼物我明天再送。就这样，挂了。”
魏阅：“臭小子，记得去看看你爷爷，他都快想死你了。”
宋允点点头，挂断之后，盯着屏幕，自言自语道：“我要是今天给温述，我明天该怎么找理由见她。”
但转念一想，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是想见就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宋允双手插兜，把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吉岭茶的香气里，混着温述身上熟悉的花香，他仿佛又听见温述在耳边说：“喜欢你的抱抱。”
每当想起这个时，他的嘴角都不自觉扬起。温述的手环在他腰间时的触感，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还有她轻声说"喜欢"时，声音里藏不住的柔软。笑意从眼底漫上来，连带着耳尖都微微发烫。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嘴唇，那里仿佛还留着摩天轮上那个吻的温度。
但下一秒，夜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冰凉刺骨。笑意渐渐淡去，最终凝成一声轻叹，消散在冬夜的寒气里。
——
青州的冬日清晨，墓园的石阶上覆着一层薄霜。
三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墓园入口，为首的那一辆车的车门打开，黎砚修先一步迈出，锃亮的牛津鞋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纯黑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枚古董怀表——那是女儿黎霜二十岁生日时，他亲手送的礼物。
温述跟在父亲身后下车，羊绒大衣下摆扫过积雪。她怀里抱着束白色马蹄莲，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小姨黎雪从另一侧车门钻出来，今天她没戴那些闪亮的耳环，只在腕上系了条褪色的红绳——那是姐姐生前编给她的。
"慢点走。"林月华轻声提醒，她手里提着个竹编食盒，里面装着黎霜最爱的芝麻糖和桂花糕。老人的手指在食盒把手上收紧，骨节泛白。
墓园很静，只有皮鞋碾过碎雪的声响。温述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记忆的薄冰上。她数着台阶——二十六级，和母亲离开时的年龄一样。
黎霜的墓碑前已经摆满鲜花。汉白玉碑面上刻着"爱女黎霜"。黎砚修站在碑前，从西装内袋掏出块真丝手帕，开始擦拭本就不存在灰尘的碑面。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沉睡的人。
"小霜啊..."林月华蹲下身，把食盒里的点心一样样摆出来，"今年芝麻糖换了新做法，你尝尝..."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黎雪立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温友哲沉默地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本《唐宋词选》。书页间露出半截银杏书签——那是黎霜怀孕时夹进去的。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把书轻轻放在碑前。
温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母亲二十岁时的样子，笑容明亮得刺眼。她突然想起自己从没见过母亲怀孕时的模样，没见过她为自己挑婴儿服的样子，甚至...没见过她活着的样子。
"妈妈..."她蹲下身，指尖触碰冰凉的石碑。
风突然停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倾听。
温述把额头抵在碑上，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忍着情绪，语调很慢，"你放心，我这回没有哭，有人告诉我说，我的生日，是被你用全部爱意住满的日子。"
黎砚修别过脸，镜片后的眼睛通红。他掏出怀表，"咔嗒"一声打开，表盖内侧的照片里，是女儿生前和自己外孙女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黎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管口红，在碑前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姐，你女婿可帅了，下次带来看你。"
离开时，温述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墓碑前的马蹄莲微微摇曳，像谁在挥手告别。
黎砚修轻轻揽住外孙女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走吧，小述。外公已经让人在家里准备好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栗子蛋糕。"他顿了顿，眼角泛起慈祥的细纹，"你妈妈...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地过生日。"
林月华抹去眼角的泪，挽起温述的另一边手臂："是啊，你妈妈最喜欢看你笑了，外婆也是，咱们赶紧回家，外婆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外婆都好久没给你做了。"
温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然后跟着外公外婆向墓园外走去。雪花轻轻飘落，覆盖了他们来时的脚印，却盖不住那份深沉的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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