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向日葵

拾光画室的木门上,挂着一把有些生锈的铜锁。阳光穿过爬满藤蔓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

“小画板”带着孩子来的时候,总会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画室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画架上放着半完成的向日葵,调色盘里的颜料早已干涸,角落里的藤椅上,仿佛还能看到两个依偎的身影。

“妈妈,曾外婆和曾外公真的在这里住过吗?”五岁的小外孙仰着小脸,指着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的老人穿着朴素的衣裳,站在金黄的花田边,笑得像个孩子。

“是啊,”“小画板”摸着孩子的头,声音温柔,“他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画了一辈子的画,也爱了一辈子。”

她走到软木板前,上面贴满了泛黄的照片和画稿。有苏念抱着婴儿时的样子,有江熠给花浇水的背影,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江熠歪歪扭扭的字迹:“苏念,等你老了,我还是会每天给你买生煎包。”

阳光落在纸条上,那些墨迹仿佛还带着温度。“小画板”想起最后一次见父母的场景——那年秋天,他们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父亲握着母亲的手,母亲靠在他肩上,两人都睡着了,像一对安详的雕塑,身边的向日葵开得正盛。

殡仪馆的人说,他们走得很平静,像是只是睡着了。“小画板”看着父母紧握着的手,突然明白,有些爱真的能跨越生死,连离开都要一起。

她把父母的骨灰合葬在向日葵花田旁,墓碑上没有刻太多字,只画了两支交缠的画笔,一支是她母亲常用的狼毫,一支是她父亲当年送的铅笔。

每年清明,“小画板”都会带着孩子来这里。花田依旧是金黄的一片,风吹过花盘,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父母年轻时的笑声。

“曾外婆说,向日葵是追着光生长的,”“小画板”给孩子讲着故事,“就像她和曾外公,一辈子都在追着彼此的光。”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摘下一朵最小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曾外婆,曾外公,这是我画的画。”他掏出一张蜡笔画,上面是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一片金色的花田里,天空是用蜡笔涂满的蓝色,像极了苏念当年画的《星夜》。

“小画板”看着画,突然红了眼眶。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爱不是占有,是传承。你看这向日葵,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我们的爱也是。”

离开的时候,“小画板”最后看了一眼画室。夕阳的余晖透过天窗,在画架上的向日葵画作上投下一道金光,画里的花盘仿佛在轻轻转动,永远追随着太阳的方向。

她轻轻带上木门,铜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个温柔的叹息。

很多年后,拾光画室成了当地的一个传说。人们说,在有月亮的夜晚,能看到画室里亮着灯,一个老奶奶在画画,一个老爷爷在旁边磨颜料,他们的笑声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漫出院子,和向日葵的花香缠在一起。

有个学画的小姑娘不信,在一个满月的夜晚悄悄溜进画室。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外,真的听到了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你看你,颜料又蹭到脸上了。”是老爷爷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笑意。

“还不是你总打扰我,”老奶奶的声音轻轻的,“说好要把这幅向日葵画完送给小画板的。”

“不急,慢慢画,我陪着你。”

小姑娘吓得捂住嘴,悄悄退了出去。第二天她再来时,画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画架上的向日葵,比昨天更亮了些,花盘中央,仿佛多了两颗闪烁的星。

“小画板”后来听说了这个故事,只是笑着摇摇头。她知道,那不是传说,是父母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守护着这片花田,守护着他们用一生浇灌的爱。

又过了很多年,“小画板”也老了。她坐在轮椅上,被孙辈推着来到向日葵花田。花田依旧金黄,墓碑上的画笔雕塑被风雨打磨得愈发温润。

“爸,妈,”她轻声说,“我来看你们了。小画板也长成大向日葵了,你们看,这片花田,永远都不会谢。”

风吹过花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回应。阳光落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她仿佛看到年轻的父母站在花田那头,母亲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父亲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他们朝她笑着,然后手牵着手,慢慢走进那片金黄里,化作了两株最挺拔的向日葵,花盘朝着太阳,永远明亮,永远温暖。

属于他们的故事,早已结束,却又从未结束。它藏在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里,藏在每一张泛黄的画稿里,藏在每一个关于等待与重逢的传说里,在时光的长河里,成为永恒。

因为爱从来不是短暂的烟火,是生生不息的向日葵,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永远绽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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