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帝王之争（下）

我是叙祁焱。

被姜瓷野推开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长安城那个最肮脏的巷弄。冰冷的雨水，腐朽的泥泞，还有周围那些麻木又贪婪的目光。我不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只是一个任人推搡，可以随意丢弃的废物。

三位当世权势最盛的帝王，像三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我与那唯一的暖阳隔绝开来。他们看我的眼神，混着鄙夷、戒备和一种看待肮脏东西的厌恶。我习惯了这种目光，在乞丐窝里，我早已麻木。可这一次，当着目光与我心心念念的少女联系在一起时，却比任何酷刑都让我感到屈辱和无力。

我像一个闯入圣殿的窃贼，卑微的站在角落，连呼吸都带着罪恶感。我看着他们围着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宠溺的话，那份亲昵与理所当然，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望。

然而，就在这片冰冷的绝望中，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如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撕开了我所有的阴霾。

“大哥哥，你醒啦！”

是我，她在叫我。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那些冰冷的视线，那些充满敌意的气场，在这声“大哥哥我”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脏处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与卑微。我抬起头，迎着那三双足以杀死人的眼睛，一步步走向她，走向我的光。

当她为我流泪，当她将柔软的脸颊贴上我的掌心，当她用尽力气说出“只要大哥哥醒来，忧儿就不疼”时，我感觉到，自己那颗早已在谋权与杀戮中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彻底的碎裂了，又被她温柔的一点点拼凑重塑。

而当她因为替我辩解而剧烈咳嗽时，我心中的感情、愧疚与怜惜，最终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的守护欲。我看着她，这个将我从地狱拉回来的少女，正用她娇弱的身躯，对抗这三位当世最有权势的男人，只为了护住我这个“废物”。

我单膝跪下，不是因为屈服，而是为了许下一个比生命更重的承诺。我暗下决心，从今往后，我叙祁焱的余生，只为一人而活。我绝不能，再让她为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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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姜瓷忧。

看着叙祁焱单膝跪地的身影，我的心揪得更紧了。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

“三位陛下，”他抬起头，声音不再有往日的权势，却依旧掷地有声，“叙祁焱欠小公主一条命，日后定当以命相护。”他转向皇兄，“陛下，我只想问，小公主的伤，究竟何时能好？”

皇兄看着我为他着急的样子，心中虽怒，却也怕再刺激到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忧儿的伤，御医说还需要好好调养，至少还需月余才能完全恢复。”他眼神冰冷的盯着叙祁焱，“摄政王，这期间，你最好离忧儿远些，莫要再让她分心。”

“没错，”齐衍双手抱臂，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忧儿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包括你。若你真想报答忧儿，就乖乖的呆在一边，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欲峥一边轻抚我的背帮我顺气，一边用阴翳密布的眼神看着叙祁焱：“摄政王，你应该清楚，忧儿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本皇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你，让忧儿受到一丝伤害。”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在驱赶他，我急了。抓着皇兄的衣袖，用力摇头：“不要……不要，忧儿要大哥哥陪着！”

我的话让三位哥哥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也让跪在地上的叙祁焱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感动与心疼。他转向三位帝王，言辞恳切：“三位陛下，小公主为我经历生死，如今她只想我陪伴左右，我又如何忍心拒绝？叙祁焱只求能在小公主床前守着，绝不多言打扰，若有任何不妥，我愿以命相抵。”

皇兄看着我期待的眼神，心软了一瞬，但随即又硬起心肠，“忧儿，不是皇兄不让他陪你，只是你现在身体虚弱，万一情绪波动过大，不利于恢复。”

齐衍更是毫不信任：“哼，本皇也不信你能安守本分。忧儿心思单纯，你莫要以为她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若敢让忧儿有半点不适，本皇定将你碎尸万段。”

最终，还是欲峥打破了僵局。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冷冷的看向叙祁焱，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说道：“本皇只给你一个时辰，若忧儿有任何异样，本皇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个时辰，总比被立刻赶走好。我立刻朝叙祁焱伸出手：“大哥哥，快来。”

得到默许，叙祁焱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我床边，动作轻柔的坐下，却依旧保持着一丝距离，不敢贸然触碰我。“小公主，我在这儿。”他低哑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灰色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专注地打量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模样深深刻进灵魂里。而我的三位哥哥，这像三尊门神，站在不远处，用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爆炸。

这气氛太压抑了，我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任性与不奈：“哥哥们，你们出去可好……好吵哦。”

话音刚落，三位帝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叙祁焱心中一紧，赶忙开口，声音不卑不亢：“三位陛下，小公主刚醒，情绪不宜波动，若嫌吵闹，不如暂避片刻？叙祁焱在此保证，定会好好照顾小公主，说有任何差池，愿以命相抵。”

皇兄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刚要发作，却看到我蹙起的眉头，只好强压怒火，咬着牙问：“忧儿，你真要让我们出去？”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皇兄狠狠的瞪了叙祁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记住，摄政王，本皇只给你一个时辰，若忧儿有半点闪失，我们三人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踏的极重，仿佛要将这寝殿的地板踏裂。

齐衍也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后退：“哼！本皇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忧儿，有事就大声喊，齐哥哥就在外面，随叫随到。”

欲峥走在最后，他阴翳的目光在叙祁焱脸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转向我，声音放柔：“忧儿，那欲哥哥先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抛下一句：“摄政王，我们三人就在外面守着，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殿门“吱呀”一声合拢，将三位皇兄复杂的视线与满室的硝烟一并隔绝在外。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灰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