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帝王之争（上）
我是姜瓷忧。
意识像是在漂浮在温暖的泉水中，被一声声熟悉的呼唤牵引着，缓缓上浮。
那声音时而焦急，时而温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我的耳畔低语。我努力的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追寻那声音的来源。光线，先是模糊的一团，而后渐渐清晰，最终，三张镌刻着疲惫与狂喜的俊美脸庞，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忧儿！”
是皇兄！是南川的皇帝！是我最亲最爱的哥哥！他几乎是扑到我的床边，平日里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与沉稳荡然无存，一双凤眸里布满了血丝，眼眶通红。他一把推开了什么人，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颤抖：“太好了！你可算醒了，皇兄真的要担心死了！”
他转头一声大吼，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快传御医，看看公主殿下还有没有大碍！”
另一只手被一股温热包裹，我偏过头，对上齐衍那双深邃的眼。他平日里冷峻如山的面容，此刻竟完全融化，写满了后怕与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那里的皮肤有些粗糙，还带着一丝凉意。“忧儿，齐哥哥在这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哥哥带了最好的御医来，让他们好好给你瞧瞧！”
紧接着，一道身影挤开了他们，是中都皇欲峥。他眼神阴翳的扫了一眼旁边，随即落在我的身上时，那份阴冷瞬间化为罕见的柔情。他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额头，试探着温度，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到我：“忧儿，你这一睡，可把欲哥哥急坏了。”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候着的御医，瞬间又恢复了那份帝王的威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公主殿下诊治！如果有半点差池！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我被他们三个的爱意与焦灼紧紧包围，温暖有些喘不过气。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焦急的肩膀，终于看到了那个被挤到角落的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遮住了他半边脸颊，却遮不住他那灰色的瞳孔。在那眼里，我看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狂喜，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又像是长夜的旅人终于望见了晨曦。他探出半个身子，不顾黄兄警告的目光，嘴唇翕动着，声音哽咽而微弱。
“小公主……”
是他，叙祁焱，我的大哥哥。
我虚弱的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哥哥……齐哥哥……欲哥哥……”
“忧儿，皇兄在这儿！”皇兄立刻回应，心中的暖意暂时压过了对旁人的敌意，他握着我的手，示意御医上前来。
“忧儿，齐哥哥也在。”齐衍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些，那张冷峻的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你这小丫头，可把哥哥吓坏了。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去北漠看雪景，好不好？”
欲峥则是冷哼一声，不甘示弱的给开齐衍，轻拂我的脸颊，眼神宠溺又霸道：“忧儿，还有欲哥哥呢。你为了救那个家伙，差点丢了性命，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知道吗？”
他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得我心口一疼。我挣扎着视线，固执的寻找着那个被他们言语排挤在外的身影。
“哈哈……”我干笑两声，声音微弱的像风中的残烛，“大哥哥，你醒啦。”
我的声音虽轻，却像一道惊雷，让寝殿内瞬间安静。三位哥哥的动作僵住了，而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身体剧烈的一颤。
叙祁焱听到我终于喊他，那一双强忍着情绪的灰色眼眸，瞬间通红。他不顾三位帝王如刀锋般的敌意，毅然上前一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公主，本王……不，我醒了。”泪光在他眼中闪烁，他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在用疼痛克制着那份想要将我拥入怀中的汹涌冲动，“是你救了我对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昏迷前的一幕幕闪回脑海，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带他离开时的决绝……所有委屈、后怕与喜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一股脑的涌出。
我颤抖着伸出小手，摸向他的脸。那温热而真实的触感，瞬间击溃了我最后一道防线，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呜呜……”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看到我的泪水，那双灰眸里所有的克制与隐忍瞬间崩塌，只剩下无措的心疼。“别哭，小公主，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不顾一切地俯下身，无视了身后那三到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却用粗糙却无比轻柔的指腹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声音带着微颤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碾过，“我这不是醒了吗？你看，我就在这里。”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的脸颊，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我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小猫，主动的，将脸颊贴向他宽厚温暖的大手，贪恋着那份能让我安心的温度。
“小公主……”他呼吸一滞，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仿佛一道滚烫的暖流，瞬间贯穿四肢百骸，只抵他冰封已久的心底。他低哑的唤着我，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怜惜与疼爱，完全沉浸在我的依赖里，以至于忽略了身后那三位帝王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
“你为了我伤的这么重，我……”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喉结上下滚动，似有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大哥哥醒了就好。”我摇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嗯，我醒了，”他眼眶微红，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生怕我察觉到他内心翻涌的痛苦与自责，“都多亏了你。”
他的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我露在被外的手腕上，那里还有未曾完全消退的伤痕。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声音愈发沙哑：“你的手……还疼吗？”
他的指尖轻柔地拂过那些淡淡的疤痕，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份触碰，带着无尽的自责与心疼，每一下，都像是在他自己的心口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不疼，不疼。”我连忙摇头，用尽力气对他展开一个笑容：“只要大哥哥醒来，忧儿就不疼。”
这句话仿佛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像是被万箭穿心。他将我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那颗心脏在胸腔里狂乱而痛苦地跳动着。“忧儿，你怎么这么傻……”他灰色的瞳孔里泪光闪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失控的情绪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我身后的三位帝王，那目光中，不再是从前阶下囚的卑微，而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与决然，仿佛在宣告一个无声的誓言。
“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为我受苦。”
这番宣告，彻底点燃了空气中早已紧绷的引线。
“摄政王！”皇兄眼神一寒，上前一步，动作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的将我的手从叙祁焱手中拉回，护在自己掌心。“忧儿，你刚醒，不宜多说话，更不宜激动。”他转向叙祁焱，语气冰冷如霜，“你能醒来，本皇也高兴，但你别忘了，忧儿是南川国的小公主，她的安危，本皇比任何人都在意。”
齐衍冷哼一声，也上前一步，站在我的另一侧，形成合围之势，眼神不善的盯着叙祁焱：“忧儿为了你差点丢了性命，本皇不管你以前有多大的权势，现在你最好给我好好记住，忧儿是本皇放在心尖上的人，若再有下次，本皇定不会放过你！”
欲峥阴翳的目光在叙祁焱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随后他转向我，瞬间变得柔和，轻拂我的发丝：“忧儿，别理他们，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身体。”他再次看向叙祁焱，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摄政王，忧儿就你是她善良，那你莫要得寸进尺。”
他们的话语像三座大山，压的叙祁焱几乎喘不过气，压的我心头发闷。
“哥哥们别欺负大哥哥。”我情急之下，忍不住为他辩护，却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小公主！”叙祁焱见状，心急如焚，不顾三位帝王的威压，本能的上前一步，却又在半米开外生生克制住，眼中满是焦急与自责，“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