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宴
“今晚有场商业晚宴，”秦墨将一份合作方资料扔在楚然面前，黑色西装袖口扫过桌面，留下淡淡的雪松味，“你跟我去。”
楚然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没散去的焦虑。父亲术后感染，每天的费用像流水一样，秦墨借她的那张银行卡还揣在兜里。她本想拒绝——她连西餐刀叉都用不利索，哪会应付那些商场老油条？可话到嘴边，想起病床上父亲虚弱的呼吸，终究还是咬了咬下唇：“好。但你得保证，这事儿结束后，别随便加我服务期。”
秦墨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讨价还价，清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带着几分审视：“规矩之内，不会。”她转身吩咐助理，“把礼服送来，教她基础礼仪，别出纰漏。”
楚然对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不禁多出几分好感。
米白色的香槟裙衬得她皮肤白皙，长发被挽成温婉的低髻，发间别着枚小巧的珍珠发夹——这是秦墨让人送来的礼服，料子滑得像流水，价值不菲，却让她浑身紧绷。她习惯性地想把裙摆往上撩，被助理拦住：“楚小姐，秦总交代，仪态不能乱。”
楚然收回手，没说话。欠着人情，就得受着规矩，这点道理她懂。只是骨子里的桀骜，让她对着这身束缚格外抵触。
“记住，少说话，别给我惹麻烦。”秦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她穿着一身黑色丝绒西装，剪裁利落，衬得肩线笔直，领口处的珍珠纽扣与楚然发夹上的珍珠遥遥相对，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可她脸上的冷意，却让这份巧思都透着疏离。
楚然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一瞬便收回。平日里秦墨总是冷着一张脸，眉眼间带着拒人千里的凌厉，今晚略施粉黛，轮廓柔和了些，却依旧像块裹着丝绸的冰，好看，却碰不得。
“走吧。”秦墨率先迈步，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
晚宴设在城中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楚然跟在秦墨身后，手心微微出汗，却没有像寻常新人那样慌乱，只是悄悄调整着呼吸，目光快速扫过全场，默默记下那些主动向秦墨示好的面孔。
秦墨察觉到她的镇定，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恢复冷淡，继续往前走。
“秦总，久仰大名！”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是这次想和墨城集团合作的张总，眼神在楚然身上打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几分轻佻，“这位就是秦总身边的新人吧？果然年轻貌美，秦总好眼光。”
“张总。”秦墨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微微侧身，看似不经意，却刚好挡住了张总过于直白的视线，“合作细节，我们单独谈。”
张总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油腻的笑容，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楚然：“小姑娘看着面生，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以后在秦总身边，可得多关照啊。”
楚然看着那杯琥珀色的酒，眼底掠过一丝警惕。她酒量极差，但更清楚这种场合，直接拒绝只会让秦墨难堪。不等她开口，秦墨已经伸手接过酒杯，语气依旧淡漠：“她是我的人，这杯，我替她喝。”
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在脖颈处留下淡淡的红晕。
楚然心里微动，不是感动，更像是一种微妙的认可——这个女人，虽然冷血，却护短，至少没把她当随意丢弃的棋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续有合作方或攀关系的人向楚然敬酒，秦墨起初还会替她挡下，后来干脆冷着脸扫一眼对方，语气带着警告：“我的助理，不陪酒。”
几次下来，没人再敢轻易招惹楚然，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楚然看在眼里，知道这是秦墨的威慑起了作用，但也清楚，总靠别人庇护不是长久之计，何况秦墨一杯接一杯地喝，脸色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依旧清明，只是眉峰微微蹙着，透着隐忍的不适。
趁着秦墨和一位合作方交谈的间隙，楚然悄悄走到吧台，低声和调酒师说了几句，很快端着两杯饮品回来。她没直接去找秦墨，而是绕到张总身边，笑着举杯：“张总，刚才秦总替我挡了不少酒，我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调了杯特饮，没有酒精，却比酒更有心意，敬您一杯，祝您和墨城的合作顺顺利利。”
她的笑容大方得体，没有半分怯生生的模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既给了张总面子，又巧妙避开了喝酒的难题。
张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这么会来事，看着她手里那杯颜色与刚才洋酒相似、还点缀着薄荷叶的饮品，脸色缓和了些：“哦？楚小姐有心了。”
“应该的。”楚然笑意不变，眼神却带着几分聪慧的锐利，“毕竟墨城集团的实力摆在这，您和秦总的合作，本就是强强联合，我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您觉得秦总身边的人不懂事，影响了双方的信任，您说对吗？”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张总，又抬了秦墨，还暗指他若计较此事便是格局太小，让张总根本无法反驳。
“哈哈哈，楚小姐果然伶俐！”张总哈哈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行，这杯我喝了，就冲你这份通透！”
秦墨刚好结束交谈，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她将楚然的应对尽收眼底，看着女孩脸上从容的笑容，眼底的冷淡渐渐褪去几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刚才其实注意到楚然溜去了吧台，却没阻止——她倒想看看，这个总带着股韧劲的小姑娘，能做到哪一步。没想到，她不仅没怯场，反而应对得游刃有余。
晚宴结束时，已近午夜。楚然跟着秦墨上了车，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的微风轻轻吹拂。秦墨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带着酒后的红晕，眉峰却渐渐舒展开来。
“秦总，”楚然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瓶醒酒药，递了过去，“这个解酒效果不错，你试试。”
秦墨睁开眼，看向她手里的药，又看向她坦然的眼神，没有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之前查了晚宴的流程，知道免不了喝酒，提前备的。”楚然收回手，语气平静，“刚才谢谢你替我挡酒，不过后续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不用你次次出面。”
她不想欠太多人情，更不想被当成需要庇护的弱者。
秦墨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少了些冷硬，多了丝沙哑的柔和，“刚才做得很好。”
这是秦墨第一次主动夸她，没有敷衍，带着真诚的认可。楚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发烫，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掩饰着眼底的波动。
秦墨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将风口转向自己，避免冷风直吹到她身上。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女孩身上清浅的馨香，一种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楚然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秦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个“冰山”御姐，也不是只有冷血的一面。
而秦墨靠在座椅上，看着女孩映在车窗上的模糊身影，心里第一次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这场被迫的“捆绑”，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