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私人病房
凌晨三点，墨城集团顶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楚然揉了揉太阳穴，指尖在键盘上敲得越来越慢，红血丝爬满了眼底，连眨眼都带着酸涩的痛感。
晚宴结束第二天，秦墨直接甩给她一份加急方案，要求明早九点前必须交——是和张总的那笔上亿合作的细化条款，半点儿错都犯不得。楚然从天亮忙到天黑，胃里空得发慌，只有桌上一杯凉透的咖啡陪着她。父亲的医药费像条吞金的河，一天都不敢停，她哪敢有片刻偷懒？咬咬牙，把最后一口苦得发涩的咖啡灌下去，强撑着昏沉的脑袋，逐行核对方案里的密密麻麻的数据。
屏幕上的数字渐渐变成重影，空调的风声在耳边飘得老远。楚然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倒杯水，刚直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猛地砸过来，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摔在地板上。桌上的咖啡杯“哐当”一声碎了，温热的液体溅得文件到处都是。
保安的紧急电话打过来时，秦墨正在书房看文件，刚洗完的长发披在肩头，带着点水汽。“秦总，楚助理晕倒在办公室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忐忑，秦墨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叫家庭医生过来，让司机备车。”挂了电话，她合上文件，起身拿起外套，动作依旧沉稳利落，眼底只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
赶到公司时，家庭医生已经在忙活，正给楚然做检查。秦墨推开门，目光淡淡扫过蜷在地板上的人：额角磕出一片红肿，脸色苍白，睫毛垂着一动不动，袖口还沾着咖啡渍，透着股狼狈劲儿。这和晚宴上应对张总时的从容模样判若两人，可秦墨脸上没半点波澜，只是站在一旁，声音平稳地问医生：“怎么样？”
“秦总，就是低血糖加累狠了，没大事，平躺休息下，补点糖和营养就行。”医生一边说，一边给楚然测血压。
秦墨点点头，视线在楚然额角的红肿上停了一秒，随即转向保安：“收拾下，把人送我私人病房。”语气没半分多余情绪。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楚然身上，刚好盖住她冰凉的胳膊。
司机和助理早在外头等着，小心翼翼把楚然抬上担架，秦墨跟在后面上了车。车厢里安安静静，她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养神。只有车辆颠簸，楚然的头微微晃了下时，她才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示意司机慢点开，随即又闭上眼，眼底依旧淡漠。
私人病房在城郊的独栋医疗别墅，环境清幽，设备都是顶尖的。楚然被安置在病床上，输着葡萄糖，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就走了。秦墨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重新拿起带来的文件，指尖翻页的动作平稳有序，仿佛待在自己办公室里，而不是病房。
病房里静得很，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响着，规律得让人犯困。秦墨看了会儿文件，目光不经意扫到楚然脸上，女孩眉头皱着，像是做梦都在发愁，估计是还惦记着没做完的方案，或是她爸的病。额角的红肿在灯光下挺显眼，她的视线顿了顿。
不知过了多久，秦墨放下文件，缓缓站起身，走到病床边。她看着楚然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慢慢往她额头的红肿处凑。可就在指尖快碰到皮肤的瞬间，理智猛地拉了她一把。她迅速收回手，随即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耳根悄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这是干什么？秦墨皱了皱眉，暗自嘲讽自己。不过是个欠债的下属，晕倒了安置好就行，犯得着凑这么近？这种莫名的在意，太不符合她的风格。她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楚然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意识慢慢回笼，额头的胀痛和浑身的乏力感一下子涌上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私人病房布置——这是秦墨名下的医疗别墅，之前她陪秦墨来处理过一次小伤，有印象。鼻尖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清浅的雪松香，是秦墨身上的味道。
“醒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没有刚睡醒的沙哑，还是平日里那般平稳冷淡，打破了病房的安静。楚然转头，看见秦墨站在窗边。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秦墨的侧脸，柔化了她锋利的轮廓，可眉眼间的冷硬没减，少了点距离感，却多了几分疏离。楚然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有点恍惚：她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是被送到秦墨的私人病房了？
秦墨转过身，语气平淡地说：“医生说你低血糖，好好歇着，方案延后两天。”话里听不出关心，更像是通知工作安排，没半分情绪起伏。
可楚然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秦墨的目光扫过她额角的红肿时，指尖似乎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眼神也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
楚然的心轻轻跳了一下，昨晚晕倒前的碎片记忆涌上来：冰凉的地板、杯子碎裂的声音，还有后来盖在身上的、带着雪松香的西装外套。原来，是秦墨把她送到这儿来的。
“是你送我过来的？”楚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看着秦墨，带着点探究。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对谁都冷冰冰的女人，会特意管她的闲事。
秦墨避开她的视线，走到床头柜旁，拿起早已备好的温水递过去，“保安发现的，刚好顺路带过来，总不能让你晕倒在公司影响办公。”
楚然接过水杯，温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看着秦墨刻意装出来的冷淡，看着她眼底那丝藏不住的慌乱，看着沙发上搭着的、还带着她气息的西装外套，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
这个总冷着脸说“少给我惹麻烦”的女人，明明特意安排了私人医生和病房，明明守在这里过了一夜，却偏要装出“顺路帮忙”的无所谓模样。原来冰山底下，真藏着一丝不愿外露的、淡淡的温柔。
“谢谢你，秦总。”楚然低头抿了口温水，声音轻了几分。
秦墨的身体僵了一下，“不用，尽快养好身体，别耽误工作。”话虽这么说，走到门口时，她还是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平淡地补了句：“医生会按时过来，想吃什么让助理安排。”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背影依旧挺拔利落，没半分留恋。
病房里的空气慢慢平静下来，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勾出柔和的光影。楚然捧着温热的水杯，看着门口的方向，心里那道叫“戒备”的高墙，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了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透过那道缝，她好像瞥见了冰山之下，连本人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微弱的温度。
而秦墨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墙上，指尖还留着刚才递水杯时的温热触感，心跳竟莫名乱了半拍。她皱了皱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烦躁，却又莫名地，没法彻底忽视。或许，从晚宴上女孩从容应对张总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在她没察觉的时候，悄悄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