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外的“保护”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一点点吞噬了白日的喧嚣。楚然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她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压短,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白天在秦墨公寓里的点点滴滴还在脑子里打转,那杯咸咖啡的涩味仿佛还粘在舌根,而秦墨冰锥子似的眼神,更是扎得她心口发紧。
她把肩上的背包带又攥紧了些,现在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虽小却能让她喘口气的出租屋,哪怕只能暂时躲开秦墨带来的、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刚拐进一条人少的小巷,阴影里就猛地窜出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住了她的路。打头的寸头眼神浑浊,歪着嘴笑,不怀好意地上下扫视着楚然,那目光黏腻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哟,这不是楚然嘛?几天不见,越发水灵了。”寸头说着,手就朝楚然脸上摸过来。
楚然心里一紧,猛地后退两步,声音带着警惕:“你们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
“不认识?”旁边瘦高个儿嗤笑一声,“张老板的人。他让我们来‘请’你回去坐坐。”
楚然瞬间明白了。张老板就是那个逼债的,母亲欠了他一屁股债,走投无路才把她“抵”给了秦墨。原以为有秦墨挡着,张老板会收敛,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找上门了。
“我现在跟着秦总做事,你们别乱来!”她强作镇定,想把秦墨搬出来当挡箭牌。
“秦总?”寸头像听了什么笑话,“秦总怎么了?张老板说了,你待在秦总身边,用处更大,现在可是香饽饽,不‘请’你请谁?”
寸头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逼了过来。楚然心跳如擂鼓,环顾四周,小巷空荡荡的,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她咬紧下唇,指甲掐进手心,准备拼命。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们走!”寸头没了耐心,一把抓向楚然的胳膊。
楚然拼命挣扎,用力推他,一边大声喊:“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可呼喊声在僻静的小巷里显得那么微弱。三个男人手劲大,楚然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拖走,她急得眼圈发红,绝望像冷水泼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打破了小巷的死寂。一辆黑色玛莎拉蒂猛地刹在巷口,刺眼的大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着同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下了车。她身姿挺拔,步子沉稳,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双冷得像寒冰的眼睛。
寸头被这变故弄懵了,回过神来见只是个女人,还不露脸,顿时不耐烦地摆手:“哪儿来的娘们,滚远点,别多管闲事!”
女人没吭声,锐利的目光扫过楚然和那几个男人,在看到楚然被拉扯得衣衫不整、眼中满是惊惧时,眼神倏地一沉,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没等寸头再开口,女人动了。快得像道黑色闪电,瞬间就到了寸头面前。寸头只觉手腕剧痛,像是被铁钳夹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抡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另外两人见状,骂骂咧咧地扑上来。女人的身手却远超他们想象,脚步灵活地移动,双手出击如电,每次都精准砸在他们的关节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跆拳道的狠劲儿,却又控制着分寸,只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短短几十秒,那两人就哀嚎着倒在了地上,抱着胳膊腿直抽冷气。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然看得呆了,甚至忘了自己刚脱险境。
女人拍了拍手,走到瘫坐在地的寸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透过口罩,冰冷又不容置疑:“我的人,你也敢动?滚。”
“我的人”这三个字,轻轻落进楚然心里,漾开一圈微澜。
寸头这时才借着车光,仔细看清女人的身形,再联想那利落的身手和昂贵的座驾,一个可怕的猜测冒了出来。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女人露出的那双眼睛和下颌线条,脸色“唰”地惨白如纸,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秦、秦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恐惧。
秦墨?这女人是秦墨?
楚然也愣住了,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口罩帽子遮面、一身运动装的女人,怎么也无法和白天那个冷漠刻薄、让她又怕又气的秦墨重叠。她怎么会在这儿?还救了自己?
秦墨没理会寸头的惊骇,只又冷冷丢出一个字:“滚。”
“是是是,我们滚,马上滚!”寸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和同伙搀扶着,狼狈地消失在夜色里。
小巷重归寂静,只剩下楚然和秦墨。
楚然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秦墨转过身看向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冰冷底下,似乎少了白天在公寓里刻意为难的意味,多了点难以捉摸的复杂。
“跟我走。”秦墨声音平淡,“以后没我同意,不准单独下班。”
楚然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她看着秦墨转身走向玛莎拉蒂的背影,那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孤峭,却又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犹豫片刻,她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楚然偷偷瞟了眼开车的秦墨,她已经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张精致却冷淡的脸。几缕发丝被汗濡湿,贴在颈侧,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唯有眼神,依旧凉薄。
楚然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秦墨紧握方向盘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楚然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她刚才应该费了不少力气,自己却连句谢谢都没说。
“谢……谢谢你,秦总。”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
秦墨目视前方,没看她,只从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
这简单的回应让车厢再次陷入沉默。楚然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膝盖上还在微微发红的手指。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霓虹流转,光影在楚然脸上明明灭灭。她悄悄打量着秦墨,这个女人总给她一种矛盾的感觉。冷漠、严苛,像座捂不热的冰山;可刚才,她又像从天而降的骑士,救她于危难。
心里第一次对这座“冰山”,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感激,困惑,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的好奇。她不明白秦墨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救她。仅仅因为自己是她的“所有物”,还是另有原因?
秦墨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冷冷瞥了她一眼:“看什么?”
楚然像被捉住尾巴,脸一热,慌忙低头:“没、没什么。”
秦墨没再说话,转回头继续开车。车厢里再度安静,只有引擎低鸣,载着两人各自的心事,在夜色中流淌。楚然能感觉到,秦墨虽然还是那副冷样子,但似乎并没因为白天咸咖啡的事再为难她。
车最终停在秦墨公寓楼下。秦墨解开安全带,对楚然说:“上去。”
楚然一愣:“秦总,我……我想回自己家。”
“今晚不安全。”秦墨语气不容反驳,“住这儿。”
楚然还想争辩,可对上秦墨那双没有商量余地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争不过,而且经历了刚才的事,确实心有余悸,待在秦墨身边,似乎更踏实些。
她点点头,跟着秦墨下了车,再次走进那间冰冷的公寓。
进门后,秦墨径直回了卧室,留楚然一个人站在客厅,有些无所适从。看着周遭熟悉的黑白灰,心里的感觉却和第一次来时不太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秦墨从卧室出来,扔给楚然一套新睡衣和一条干净毛巾:“浴室在那边,去洗洗。”
楚然接过,小声道:“谢谢。”
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楚然靠着瓷砖墙,回想今晚的一切,感觉像做了场梦。秦墨救了她,还留她过夜,这一切都太出乎意料。
洗完澡,楚然穿着秦墨那身略显宽大的睡衣走出浴室。客厅灯已熄了,只有书房还透出暖黄的光。她犹豫着走过去,站在门口,看见秦墨坐在书桌后,对着屏幕处理工作。侧脸在灯光下柔和了些,少了平日的凌厉。
楚然看了会儿,正准备悄悄回客房,秦墨却忽然开口,声线依旧清冷:“站那儿干嘛?”
楚然吓了一跳,赶紧说:“没、没什么,就跟你说声,我去睡了。”
“嗯。”秦墨应了声,没回头,“客房在那边,进去就别出来,也别乱看。”
“哦,好。”楚然乖乖应下,转身走向客房。
躺在客房的床上,却毫无睡意。一闭眼,就是秦墨今晚救她时的身影。她想不通,秦墨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至少今晚是),平时又那么冷漠苛刻。这个女人像个巨大的谜,让她忍不住想靠近探究,又怕被那层坚冰冻伤。
书房里,秦墨盯着屏幕上的邮件,眼神却有些飘忽。想起小巷里楚然那双惊恐无助的眼睛,心里莫名扯了一下。她很少管这种“闲事”,更别说亲自出手。可今晚,不知怎么,结束射击训练开车路过,看见楚然被欺负,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甚至没意识到,那句“我的人,你也敢动”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
秦墨皱了皱眉,甩甩头,想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楚然只是个抵债的,一个闯入她冰冷生活的意外。她不需要对她产生任何多余情绪,更没必要深究原因。
她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外面夜色沉沉,都市霓虹闪烁,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荒原。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畔,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