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妈妈，我能抱你了吗

第132章 妈妈，我能抱你了吗

晨光漫过医院门诊大楼的玻璃幕墙时，苏晚晴站在活动厅门口，望着工作人员最后一次调整彩虹色桌布的褶皱。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衬衫裙，左臂的胎记被薄纱轻轻覆盖——不是遮掩，而是让它与皮肤同频呼吸。

"苏主任，家长们到了。"小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晚晴转身，看见二十多对亲子正陆续走进来。

有攥着小熊玩偶的小女孩，有咬着指甲的小男孩，还有紧盯着手机屏幕的年轻母亲——他们的目光扫过墙上"感官友好型诊疗体验"的标语时，有的疑惑，有的警惕，像一群被惊动的雀鸟。

"各位家长，小朋友们。"她站上讲台，声音比平时更轻，却像滴进清水的墨，慢慢晕染开全场的注意力，"今天我们不做评估，不贴标签。

我们玩个游戏——用颜色、气味和节奏，说说心里的'小太阳'和'小乌云'。"

活动开始十分钟后，苏晚晴的目光落在双胞胎身上。

小榆正捏着橙黄色卡片，鼻尖沾着草莓味香氛的余韵；小棠把木琴槌搁在腿上，正用脚尖轻轻碰妹妹的鞋尖。

她微微颔首，朝负责引导的志愿者点了点——这是她们约定的"失误"信号。

"现在请小朋友们告诉我，刚才闻了薰衣草香包后，你们的心情像哪种颜色？"志愿者举起卡片，蓝底白星的"平静"卡，和暖黄圆点的"开心"卡并排。

"害怕！"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抢先喊，手指戳向灰扑扑的"不安"卡。

"我也是害怕！"扎羊角辫的女孩跟着举手。

轮到双胞胎时，小榆和小棠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开心"卡。

活动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有位穿职业装的母亲皱起眉："这算什么？

孩子连基本情绪都识别错，这活动有意义吗？"

苏晚晴走下讲台，在双胞胎身边蹲下。

小棠的掌心还留着木琴槌的温度，小榆的指腹蹭过她衬衫的纽扣——这是她们紧张时的小习惯。

她轻轻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抬头看向那位母亲："您闻薰衣草时，是不是想起了上周加班到凌晨，回家时客厅亮着的夜灯？"

母亲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说中了。

"小榆和小棠闻到的，是三天前我给她们盖被子时，睡衣上沾的薰衣草香。"苏晚晴的拇指摩挲着小榆手腕上的小疤痕，那是去年她为了护妹妹撞在桌角留下的，"对她们来说，这种味道不是助眠的药，是妈妈的温度。

所以她们的'开心'，是有人终于愿意蹲下来，用她们的眼睛看世界的喜悦。"

活动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木琴弦的轻颤。

林晚坐在最后一排，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个小墨点——她记着"非语言共情"，记着苏晚晴说话时双胞胎发亮的眼睛，记着自己当年在实验室里，用测谎仪记录实验体心跳时，从未注意过他们床头摆的是茉莉还是玫瑰。

活动结束时，夕阳正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金粉。

苏晚晴整理着散落在桌角的卡片，忽然有个温热的小身子撞进她怀里。

抬头看时，是个穿灰外套的小男孩，手里攥着卷成筒的画纸，发梢还沾着没拍干净的蜡笔屑。

"阿姨，给。"他仰起脸，鼻尖有颗小雀斑，"昨晚我没做噩梦，因为...因为你唱的歌在我枕头底下。"

画纸展开的瞬间，苏晚晴的呼吸顿住。

火焰里的女人穿着她常戴的蓝布袖套，两个孩子的轮廓泛着柔和的光，天空飘着的"灰烬"仔细看，竟是《小星星》的简谱。

画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谢谢阿姨，我叫小航，是火麟第二批的。"

她想起档案里那个在火灾中攥着妈妈项链逃生的三岁男孩，想起实验室报告里"唯一存活"的冰冷批注。

手指抚过"火麟"二字时，腕间的胎记轻轻发烫——不是预警，是共鸣。

当晚，苏晚晴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亮着银行转账界面。

数字框里的"2376"，是她当年逃离实验室时，口袋里所有现金的数目。"创伤代际干预专项基金"的电子公章盖下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扫过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转天清晨，沈知遥抱着纸箱站在办公室门口。

她的记者证换成了公益平台的工牌，发梢不再刻意拉直，带着点自然的卷。"我要去儿童福利院做直播了。"她把辞职信轻轻放在苏晚晴桌上，"以前总觉得镜头要对准伤口，现在才懂，有些故事需要裹着棉花讲。"

苏晚晴翻看着她留下的采访提纲，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如果哪天你想说说火焰里的歌，我这儿有最好的录音笔。"

那盒黑色录音笔最终被放进保险柜，旁边是林晚送来的——用丝带捆着的，林月未完成的《共感心理干预笔记》。

玻璃门闭合时，金属碰撞的轻响里，苏晚晴忽然想起小航画里的光。

深夜的信息提示音来得很轻。

苏晚晴摸黑打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她微抿的唇角。"西北康复中心新患者，症状吻合承光者。"简短的一行字，末尾缀着朵模糊的蜡笔画小花——是小航的笔迹。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复："蓝色和黄色蜡笔。"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月光刚好漫过床头柜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双胞胎还在襁褓中，而现在，她们的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晚晴轻手轻脚推开儿童房的门。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小榆的手指勾着小棠的小指，像两株交缠的幼苗。

她在床沿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棠的手背——没有发烫，没有紊乱的脉搏，只有温温的、带着奶香味的温度。

这一次，她没有引导共感，没有调动任何技巧。

胎记处的温热像春溪解冻，缓缓漫开。

眼前浮现出一片山坡，开满鹅黄的野菊和天蓝的矢车菊。

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牵着她的手奔跑，风掀起她们的裙角，把笑声吹成一串跳跃的音符。

"妈妈？"

清晨的阳光里，小榆揉着眼睛坐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苏晚晴裸露的左臂上，那里的胎记在晨光中泛着淡粉的光泽，像朵未开的花。

"我能...抱你吗？"小榆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撞开了苏晚晴心里那扇关了很久的窗。

她张开双臂，把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小棠的发顶蹭着她下巴，小榆的掌心覆在胎记上——这次不是寻求安抚，而是给予温度。

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郊外的草香，吹得书桌上的评估报告哗啦啦翻页。

最后一页的标题在风里一闪而过："共感网络临床数据整合阶段——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