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谁给娃娃盖了被子
第131章 谁给娃娃盖了被子
星子刚爬上窗棂时，苏晚晴就察觉到了异样。
小棠的耳后原本只是微微发烫，此刻却像块温玉贴在她掌心。
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小榆皱起的眉头——两个孩子的呼吸频率都乱了，小榆的睫毛在月光下轻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妈妈......"小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额头蹭过她的手背，烫得惊人。
苏晚晴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顺着孩子的手腕向上摸去——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敲在绷直的琴弦上。
她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档案里看到的记录：承光者血脉在情绪波动时，体温调节中枢会因共感过度激活而紊乱。
药箱就放在床头抽屉，可她的手悬在拉手上方，终究没有拉开。
"别怕，妈妈在。"她坐直身子，将两个孩子轻轻拢进怀里，让小榆的脸贴着自己左胸，小棠的掌心覆在右腕。
双胞胎的体温透过薄睡衣渗进来，像两团跳动的小火苗。
她闭上眼，放缓呼吸，让心跳从平时的每分钟七十六下，慢慢降到六十、五十......
左臂的胎记开始发烫，从针尖大的一点，逐渐蔓延成掌心大小的温热。
这是共感启动的征兆。
苏晚晴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意识却像被抽进一片雾蒙蒙的空间——那里浮动着双胞胎今天在游乐场的记忆碎片：小榆追着泡泡跑时摔了一跤，膝盖蹭破点皮却不肯哭；小棠把棉花糖举得老高，说要"喂给云里的小兔子"。
她试着将这些画面推得更近，像把散落的珠子串成项链。
记忆里的阳光突然变得更明亮，棉花糖的甜香在雾里漫开，小榆摔疼时她蹲下来吹伤口的动作被放慢了十倍，连发梢扫过孩子脸颊的触感都清晰可辨。
"妈妈......"小榆的声音从现实与记忆的缝隙里钻出来，带着刚醒的哑："星星......在胎记里唱歌......"
苏晚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感觉到双胞胎的脉搏正在和自己的心跳同频，像两根原本错乱的琴弦，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调至同一音高。
小棠的额头不再那么烫了，小榆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两人的手指不知不觉勾在一起，像两株在风中交缠的幼芽。
凌晨两点十七分，小棠的眼睛突然睁开。
月光刚好漫过她的睫毛，在眼底碎成一片银。
"妈妈，我梦见你在火里唱歌。"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火苗是金色的，裹着好多好多光。
有黑影要抓我，你一唱歌，它们就'滋啦'一声，变成烟飞走了。"
苏晚晴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摸到小棠后颈的薄汗，摸到小榆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摸到胎记处传来的温热——那热度不再灼人，反而像块捂了整夜的暖玉，带着体温的余温。
"那是妈妈在给你们讲故事呀。"她低头吻了吻小棠的额头，又吻了吻小榆的，"以后再做噩梦，就想想今天的棉花糖，想想游乐场的秋千，好不好？"
双胞胎同时点了点头，小榆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小指，小棠的掌心轻轻贴在她胎记上。
苏晚晴望着窗外渐淡的星光，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在深夜不自觉地摸向床头柜的防狼喷雾。
晨光漫进儿童房时，小川端着温好的小米粥推门进来。
她的目光先落在双胞胎红扑扑的小脸上，又落在苏晚晴眼下淡淡的青黑上，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直到中午整理儿童活动室时，她才发现异常——那座仿造老式医院的布娃娃屋，昨晚明明是合上的，此刻却敞着门，一床绣着蓝十字的小被子正搭在穿白大褂玩偶的膝头。
小川的手指在娃娃屋边缘顿住。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林晚上周来做心理辅导时，孩子们用碎布给玩偶缝的"医生服"。
她蹲下身，借着窗光仔细看——被子的针脚歪歪扭扭，和孩子们平时的手工截然不同，倒像是......成人的手，带着克制的颤抖。
当天夜里，她在娃娃屋角落装了微型红外摄像头。
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控画面里的时间跳成这个数字时，小川的呼吸陡然一滞。
林晚出现了。
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发梢翘着和从前一样的弧度，脚步轻得像片云。
她站在娃娃屋前，指尖悬在玩偶头顶迟迟没落下，最后只是轻轻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这次......我来保护你。"她的声音比叹息还轻，尾音发颤，"姐姐不会再听了，不会再让他们......"
她就那样站着，背影像株在风里摇晃的芦苇，直到三点二十二分，才慢慢转身离开。
监控画面里，她的影子在地面拖得老长，经过窗台时，月光刚好照亮她泛白的指节——那里有新鲜的咬痕。
苏晚晴盯着监控录像时，晨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的条纹。
小川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手指在暂停键上停留了三秒，最终没有按下删除。
"搬到康复花园中央。"她突然说，"旁边放张矮桌，两杯温水，一本空白日记本。"
小川有些发愣："苏主任，这是......"
"扉页写'欢迎回来，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苏晚晴没抬头，指尖摩挲着录像里林晚颤抖的唇角，"有些人困在过去太久，需要一扇能自己推开的门。"
当天傍晚，康复花园的紫藤架下多了座新景观。
林晚出现时，夕阳正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站在矮桌前，望着那杯水面里自己的倒影，喉结动了动，伸手又缩了回来。
最后，她从口袋里摸出枚旧工牌，轻轻放在桌角。
工牌边缘有些磨损，"火麟心理实验室 助理研究员 林晚"的字迹却清晰如新。
老周的警报声在午夜响起时，苏晚晴正在给双胞胎掖被角。
电脑屏幕上跳动着一行绿色代码，显示医院内网刚刚收到一次异常数据请求，来源地址竟指向林晚留下的工牌——有人将它插入了三楼废弃的终端读卡口。
"加密日志激活了。"老周的声音带着兴奋的沙哑，"火麟项目早期实验体家属名单，有个叫陈淑兰的老太太，住在福康养老院，子女信息显示......"
"是林月的外婆。"苏晚晴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突然想起林晚办公桌上那张被撕碎的照片——右边小女孩怀里的银色探测仪，和档案里林月的实验记录编号完全吻合。
次日清晨，苏晚晴带着双胞胎出现在福康养老院。
陈淑兰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目光涣散地望着天空。
直到小棠哼起那首跑调的《小星星》，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囡囡......"她颤巍巍抬起手，指尖擦过小榆的发顶，"我家月月也爱唱这个......她说，这个调子能挡住那些'嗡嗡'声......"
苏晚晴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林晚在评估会上崩溃时，广播里藏着的0.5赫兹低频震颤——那正是火麟实验室用来干扰实验体的频率。
而《小星星》的旋律，或许曾是林月用来对抗它的武器。
归途的车上，双胞胎蜷在后座睡得香甜。
苏晚晴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忽然发现车窗上倒映的路灯，不再像从前那样让她想起实验室的监控探头。
她摸了摸左臂的胎记，那里安静得像块普通的皮肤。
"还要追查下去吗？"小川轻声问。
苏晚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后车座交叠的两双小脚上。"有些人已经学会闭嘴，有些伤疤正在结痂。"她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不知何时扬起了个极淡的笑，"真正的胜利，是让孩子们可以安心做梦。"
车窗外，夜色正慢慢褪去。
医院的霓虹灯牌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上面新贴的告示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年度开放日：感官友好型诊疗体验"，几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
苏晚晴伸手把告示压平，指尖扫过"体验"二字时，胎记处突然泛起极轻的痒。
她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忽然想起小棠的梦。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站在阳光下，给所有需要的人，唱一首能赶走黑影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