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她今天没关灯
第130章 她今天没关灯
晨光漫过医院白墙时，苏晚晴站在康复花园的广播控制箱前。
她的指尖在触控屏上滑动，选中一段经过变调处理的《小星星》，旋律里藏着0.5赫兹的低频震颤——与当年火麟实验室通风系统的嗡鸣频率分毫不差。
"苏主任。"小川抱着双胞胎从儿童游乐区走来，小棠的发辫上沾着蒲公英绒毛，"孩子们说要在紫藤架下睡午觉。"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广播箱，"您确定......"
"她需要听见。"苏晚晴接过小榆递来的草莓软糖，糖纸在掌心折出细碎的光。
她蹲下身帮两个孩子理好防晒帽，胎记在晨光里泛着浅红，"小棠小榆，今天要和小川阿姨玩'听声音找秘密'的游戏哦。"
双胞胎的眼睛同时亮起来。
小榆拽着她的裙角："是像上次找蝴蝶那样吗？"苏晚晴点头，指腹轻轻碰了碰小棠耳后新冒的痱子："秘密藏在风里，你们要安静地听。"
九点整，心理评估会议室的柚木门被推开。
苏晚晴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林晚坐在长桌尽头，米色针织衫的袖口整齐折到肘部，正低头整理评估报告。
她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窗外飘来一段熟悉的旋律，混着紫藤花的甜香，像根细针直扎进记忆里。
"林主任。"主审专家敲了敲桌面，"您负责的承光儿童心理重建部分，需要补充说明。"
林晚的指尖在报告边缘掐出褶皱。
她张了张嘴，喉间突然发紧。
那旋律越来越清晰，通风口的嗡鸣、警报器的蜂鸣、妹妹林月的哭喊声在脑海里重叠。"姐姐，别让他们再听......"小女孩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浮起，带着烧焦塑料的气味。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后颈滑进衣领。
她抓起钢笔要签字，笔尖却在"林晚"二字上洇开一团墨渍。
重写第二遍时，"晚"字的最后一捺抖成了蚯蚓。
第三遍，钢笔尖直接戳破了纸张。
"林主任？"邻座的护士递来新钢笔，"您脸色不太好......"
"不用。"林晚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作废的报告揉成纸团。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声都在重复妹妹临终前的话："他们用仪器听我们的心跳，姐姐，你也在听吗？"
午休时，沈知遥第三次站在儿科病房外。
摄像机还挂在肩头，镜头盖却始终没打开。
她望着病房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三天前她曾举着摄像机追着拍，现在却突然不敢靠近。
"阿姨要拍照吗？"小女孩抱着小熊玩偶探出头，"妈妈说不能拍，但可以讲故事哦。"
沈知遥的喉结动了动。
她摸出录音笔又放下，最终蹲下来与孩子平视："你愿意说说......看到的未来吗？"
"未来像棉花糖。"小女孩歪着头，"捏太紧会化，说出来就不准了。"她举起小熊的爪子晃了晃，"妈妈还说，真相不是用来猎奇的，是用来守护的。"
沈知遥的手指在摄像机背带上绞出深痕。
她想起上周在实验室废墟里，苏晚晴踩着碎玻璃对她说的话。
镜头盖"咔嗒"一声扣上，她卸下摄像机电池，金属外壳在掌心凉得刺骨。
储物柜的门合上时，她在笔记本上写："有些光，必须藏在暗处才能照亮更多人。"
傍晚六点，顾承渊的电话打进苏晚晴办公室。"程秘书的游艇定位在北纬30°15′，东经122°30′，已经原地转圈六小时了。"他的声音带着卫星信号的杂音，"海事局说船载GPS显示正常，但无人应答。"
苏晚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胎记在袖管下微微发烫。"他在等。"她转动手中的马克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缝滑落，"等一个让他彻底清醒的声音。"
次日清晨，苏晚晴站在307病房门前。
铜牌上"心理科主任办公室"的字迹已被刮掉，新挂的"感官整合训练室"木牌还带着锯木的清香。
她推开门，白炽灯的光刺痛眼睛——灯居然亮着。
桌上摆着台焦黑的探测仪残骸，电路板像被火烧过的蝴蝶。
旁边的咖啡杯里结着褐色的垢，杯底压着半张照片：两个穿白大褂的小女孩站在实验楼前，左边那个的发梢翘着，和林晚现在的发型一模一样。
她没有碰照片，只是伸手关掉了灯。
黑暗中，胎记突然灼痛。
三秒的回溯画面在眼前展开：昨夜十一点四十二分，林晚坐在这张椅子上，对着空荡的窗户轻声说："对不起，我终于学会了......不偷听你的心跳。"
苏晚晴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转身时，晨光从窗外斜斜切进来，照亮了照片边缘未被撕碎的部分——右边的小女孩抱着台银色探测仪，眉眼与林晚有七分相似。
深夜，苏晚晴轻手轻脚推开儿童房的门。
双胞胎蜷在大床上，小榆的额头贴着小棠的后颈，两人的呼吸都比平时急促。
她伸手摸了摸小棠的耳后，掌心触到一片异常的温热。
"妈妈......"小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小拳头勾住她的小拇指，"星星......在胎记里唱歌......"
苏晚晴在床边坐下，把两个孩子轻轻拢进怀里。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们泛红的脸颊上，像两朵开在深夜里的花。
她没有叫醒小川，也没有去拿退烧药，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左臂的胎记——那里正随着双胞胎的心跳微微发烫，像在传递某种只有她们能听懂的密码。
窗外，第一颗星子正从云层里钻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