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他说“属实”

决赛开始，首先进行的是女子100米。

檀槿宁跟着班主任吴玉一起站在终点线旁准备接人。

枪声一响，檀槿宁就忍不住跳起来大喊：“加油！淼淼！加油！”

祝淼淼像一阵风冲过终点，檀槿宁立刻伸手稳稳接住有些脱力的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很棒了很棒了！跑得太帅了！”

吴玉老师赶紧跑去看了眼成绩，随即满脸笑容地跑回来，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骄傲：“第二！牛啊牛啊！太牛了！”

祝淼淼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身体开心地跟着老师的节奏一晃一晃的，然后被吴老师扶着去领奖台。

不一会儿，她举着亮晶晶的奖杯和奖牌回来了，笑嘻嘻地凑到吴玉面前：“怎么样老吴？来，奖杯和奖牌给你戴着体验一会儿，沾沾喜气！”

吴玉老师配合地低下头，让她把奖牌挂在自己脖子上，笑着摸了摸冰凉的牌面：“厉害！我们淼淼最棒了！”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檀槿宁，“等会儿八百米，你也加油。”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檀槿宁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软绵绵地虚虚靠在祝淼淼身上，哭丧着脸：“俺不行……老吴，我紧张，我腿软。我不想跑了……要不，老吴你代我去跑吧？”

吴玉老师被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脸，指了指主席台方向：

“你想让咱们师徒二人，因为‘班主任冒名顶替学生参赛’这种离奇事件，双双被请进校长办公室喝茶吗？”

这话一出，连还在喘气的祝淼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檀槿宁也绷不住了，笑着直起身。

被班主任这么一打趣，赛前那点紧张感倒是散了大半。

这时，广播里传来女子八百米决赛的检录通知。

祝淼淼把奖杯和奖牌塞到朋友手里，二话不说就站到了内道边上，准备陪跑。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起：“下面播报，高二六班来稿——”

檀槿宁正在跑道旁压腿，做着最后的准备动作，闻言下意识抬起头。

广播里传来祝淼淼清晰又充满活力的声音，显然是她刚跑去投稿了：“致檀槿宁：别紧张！你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定能行的！”

“噗——”

檀槿宁一个趔趄，准备动作直接变形，差点把自己绊倒。

她瞬间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当场在跑道上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祝淼淼！你在广播里胡说八道什么啊！

她下意识朝七班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撞见祁砚舟笑得肩膀直抖、几乎直不起腰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他非但没收敛，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属实。”

檀槿宁顿时觉得脸上的温度可以煎鸡蛋了。

她又羞又恼地瞪了祝淼淼一眼，却见对方在跑道内侧朝她做了个飞吻，脸上是“姐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得意表情。

好吧。

虽然丢脸丢遍了全校，但被这么一闹，刚才盘踞在心头那点对比赛的恐惧，好像真的被这阵社死的热风给吹散了。

比赛开始，枪声一响，大部分同学都跟着班主任吴玉冲进内场陪跑，队伍浩浩荡荡。

“檀槿宁！加油！保持节奏！”吴玉一边跑一边喊。

可到了最后一圈，吴玉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朝前面挥挥手：

“不行了不行了……追不上了……这帮孩子太能跑了……累死我了……”

而此时，檀槿宁正紧紧咬在第一名身后，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小。

进入最后一个弯道，她的步频突然加快，凭借出色的弯道技术，身影如一道蓝色的风，完成了关键的超越！

“反超了！反超了！”终点线附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当檀槿宁冲过终点线时，吴玉老师不知从哪里又挤了过来，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接了个满怀，也顾不上喘粗气了，激动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因为兴奋和缺氧而格外响亮：

“很棒了很棒了！第一呢！超级棒超级棒！你是最棒的！”

檀槿宁整个人脱力地靠在老师怀里，胸口剧烈起伏，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老师语无伦次的夸奖，刚才奔跑时所有的疲惫和坚持，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无尽的喜悦和满足。

跟着去领奖台，听着广播里念出自己的名字，檀槿宁从颁奖老师手里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牌。

她没有立刻戴在自己脖子上，而是拿着奖牌，转身就朝着台下一直在疯狂拍照的吴玉跑去。

“老吴！低头！”她笑着喊道。

吴玉老师配合地弯下腰，檀槿宁郑重地将这块新鲜出炉的金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至此，吴玉老师的脖子上已经挂满了奖牌——祝淼淼的银牌，以及其他同学获得的奖牌，再加上这块分量最重的金牌。

琳琅满目，叮当作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走走走！”吴玉老师自己也兴奋得像个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这一脖子的“战利品”，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幸福，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了几分。

“我带你们，还有咱们班的‘军功章’，巡游去！必须让其他班的老家伙们眼红眼红！”

她带着凯旋的运动员们，像一支满载而归的仪仗队，故意从其他班主任面前慢悠悠地走过。

那满脖子的奖牌，成了六班最耀眼、最无声，也最气派的炫耀。

檀槿宁和祝淼淼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家老班那得意洋洋的背影，相视一笑。

所有的汗水和拼搏，在那一刻，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骄傲与快乐。

比赛全部结束，檀槿宁跟着吴玉老师回到班级集合点。

吴玉老师站在队伍前，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消息：

“介于大家这一次的出色表现，尤其是为我们班挣来的荣誉，”

她目光赞许地扫过檀槿宁、祝淼淼和所有运动员，“经班委申请，我批准——今晚第一节课晚自习，我们班单独活动，吃汉堡喝奶茶，看电影！”

话音未落，全班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把操场顶棚掀翻。

“老吴万岁！！”

“六班必胜！”

吴玉老师笑着连连摆手，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安静下来：“停停停！别高兴得太早，任务还没完呢！”

她故意板起脸，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明天上午的4x100接力，给我好好跑！只要进了决赛，下午回家之前，奶茶照旧！咱们开开心心、满载荣誉地回家，好不好？”

“好——！”

整齐划一的、充满干劲的回应响彻云霄。

*

两人回宿舍洗澡出来，檀槿宁低头穿着袜子

室友张子欣就凑了过来，脸上挂着看似随意实则打探的笑：

“欸，我看你们和七班那个祁砚舟……挺熟的？”

檀槿宁拉袜子的手一顿，头也没抬，语气疏离：“熟不熟，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早在高一就因为背后造谣而彻底闹掰的室友，此刻突然来打听祁砚舟，让她心里瞬间拉响了警报，升起一股强烈的不适。

另一个室友王怡婷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我们就好奇问一下呗。不然他干嘛‘吊着’你们两个，送东西还送双份？这操作，挺会的啊。”

刚放好东西的祝淼淼听到这话，立刻几步跨过来，直接挡在檀槿宁身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胡说八道什么呢？中央空调？拜托，他和中央空调有半毛钱相似吗？”

她目光扫过两人，语速快而清晰，像一把锋利的刀：

“首先，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闺蜜，但我能确定，他对我是‘爱屋及乌’。是尊重，是怕我会有落差感！其次，我非常肯定他在追我闺蜜！这不就全对上了吗？因为我是她世界里最大的一部分，他不会让檀槿宁陷入两难，不会让我处在尴尬的境地！连这都看不懂，只能说明你们内心戏太多，一群神经病！”

“你骂谁呢！”张子欣被戳到痛处，猛地拔高声音，指着檀槿宁，“才认识第二天就动手动脚，他不是玩玩是什么？你小心自己陷进去，到时候被甩了都没地方哭！”

檀槿宁气得指尖发凉，她倏地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子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力道：

“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我比你更清楚。”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具反击力的冷笑：

“反正我觉得，他比你那个男朋友强一万倍。如果我没记错，你跟你那位，认识第一天不就搂搂抱抱还亲上了吗？你当时不也……挺默认的吗？怎么，轮到别人，标准就不一样了？”

这话像一颗精准的炸弹，瞬间让张子欣和王怡婷脸色变得煞白。

两人狠狠瞪了檀槿宁一眼，悻悻地转身走开。

看着两人狼狈离开的背影，祝淼淼长长舒了口气，用力搂住檀槿宁的肩膀：

“帅炸了！你最后那句简直是绝杀！”

檀槿宁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指尖却还在微微发抖。

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恶意中伤后难以平息的愤怒。

“我只是……听不得她们那样说他。”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未消的余怒，“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祝淼淼了然地点头，递给她一瓶水：“我懂。就是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被这样污蔑才更让人生气。”

——正是因为见识过真正的尊重与温柔，才更无法忍受有人用污泥去涂抹他干净的灵魂。

檀槿宁拧开瓶盖，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望向窗外，夕阳正好。

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他听到刚才那番维护，会是什么表情？是会不好意思地摸鼻子，还是会……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秘的、带着甜味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