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深海囚徒
眼球突兀的未知鱼类,眸子淌着幽蓝冷光,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劈开一线微光,将周遭的暗流与礁石勾勒出模糊轮廓。它展着薄如蝉翼的鱼鳍浮游,尾鳍扫过处,一串串细碎水泡簌簌升腾。
随着那点幽光游移,照亮了石间纤瘦的女子——她面色惨白胜冬雪,眼帘紧阖,四肢腕骨被数根透明细管狠狠刺穿,管内正汩汩抽取着她的生命之源。
诡异的是,细管中流淌的并非寻常赤红,而是璀璨如熔金的血色。
即便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抽离,她的头颅也未曾低垂半分,后脑勺死死抵着冰冷礁石,修长双腿平直伸展,透着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
若非腕骨上狰狞的穿刺伤口昭示着绝境,任谁都会误以为她是在深海中安然小憩——可谁会那么傻,除非精神失常才会选择在这海底里悠闲。
“三年了,还是这么死倔!”熟悉的嗓音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嬉笑,穿透水流撞进女子耳畔。
她缓缓抬眸,本该是荧光灿灿、堪比金箔的眼瞳,此刻竟对着声源翻了个十足的大白眼。来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正是将她囚在这深海囚笼的罪魁祸首。虽不知其真名,但听那些爪牙一口一个“血祖大人”,便知这魔头的身份分量。
血祖慵懒地眯起白焰瞳眸,唇角勾起抹漫不经心的玩味笑意:“嗯?怎么,不欢迎我?这可由不得你哦~”
黑皮鞋碾过海底泛着磷光的珊瑚残骸,碎末在幽蓝海水中簌簌飘散,他迈着闲庭信步般的步伐缓缓逼近。
女子抿紧唇瓣一言不发,她太清楚这煞星登门必无好事,干脆连眼角余光都吝啬给予,只剩周身冷硬的沉默。
“陆小姐,这般回应可真无趣。”血祖已抵至跟前,单膝跪地时衣摆扫过海底细沙,嘴角漾开抹讳莫如深的弧度,根节分明、白瓷般莹润的手指,缓缓朝她脸颊探去。
可那在旁人眼中精致如艺术品的手,在女子看来却比毒蛇獠牙更令人嫌恶。她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却骤然忆起上次的惨痛教训——不过是轻微挣扎,耳畔便炸开死去战友与被抽干血液的受害者们,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凄厉哀嚎。
贯穿她四肢腕骨的透明细管,绝非普通抽血管——那是血祖将无数受害者与她战友的遗骸碾碎成齑粉,再以黑暗法力凝炼而成的恶毒造物。
但凡试图反抗,那些灵魂撕裂的痛苦尖叫便会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双耳;若敢扯断一根细管,便会亲眼目睹部分死者的魂体在眼前寸寸崩解,连一丝魂灰都留不下。
女子曾以身试险过一次,起初她本不信这等邪异谬论,可当她生生扯断一根细管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战友残缺的魂体如碎玉般瓦解,消散在幽蓝海水中,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女子偏不愿被那淬着恶意的脏手触碰,眸色一转忽生一计,抬眼直视他:“以往你从不踏足此地,以你的法力,取血何须亲自动身?这次倒是反常得很。”
“总算肯开口了,我还当你要装一辈子哑巴。”血祖低笑出声,指尖依旧执着地往她侧脸拂去。
女子眉峰微挑,借着说话的间隙悄然偏头——上次许是挣扎太过剧烈才惊动了细管,此番轻缓闪避,未必会触发那些哀嚎。
“这么不听话,可是要吃苦头的。”血祖嘴角上扬的弧度添了几分冷冽,落空的手指转而抚向穿透她右手腕的透明细管,指腹轻轻摩挲着管壁上泛着的幽光。
“你要做什么?难道……”女子喉间发紧,向来冷硬的眼底第一次漫上慌乱,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血祖指尖刚要弹上细管——那一下足以让管中灵魂的哀嚎在她脑海中炸成炼狱,女子的身影却骤然化作星点流光,凭空消散在原地。
血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的怒火却在半秒内被强行压下。他骤然想起不久前那道更高维的气息,普天之下,敢在他眼皮底下抢人,也唯有那个神秘到深不可测的存在了。
“哼,”他喉间溢出一声冷嗤,指尖摩挲着管壁残留的微弱气息,心底暗忖,“这东西莫不是跟本尊有仇?三番五次坏我好事,当着本尊的面救人,分明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两分钟前,云栖宅邸的光晕里,艾拉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时眼底已无半分犹豫,字字清晰:“我许愿——让我的陆表姐陆斩月,平安出现在我面前。”
“哦?你当真想好了?”云啾圆眸微眯,翅膀下意识扑棱了两下,满是诧异——这丫头居然没让妄想杀害她的凶手挫骨扬灰,反倒先救旁人?!
“嗯,想好了。”艾拉轻轻点头,指尖攥得发白,语气却异常坚定,“陆表姐也是我的亲人,她落在血祖手里生死未卜,这般难得的许愿机会,我必须用在她身上。”
“那便如你所愿!”云啾咧嘴一笑,毛茸茸的爪子清脆一响,指尖迸出的星芒化作传送阵纹,下一秒,海底被困的陆斩月便在柔光包裹中,稳稳落在了云栖宅邸的庭院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斩月眉峰紧蹙,满眼都是未解的疑云,显然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场地转换中回过神。她下意识扫视四周,当即被眼前的建筑惊得呼吸一滞——中式庭院的雅韵贵气、西方别墅的鎏金奢华,竟与未来科技的高效便捷完美交融,构成一幅颠覆认知的瑰丽图景。
“是表姐!她真的回来了!”艾拉喜不自胜,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转头便急切地恳求房主雀鸢开门。
雀鸢修长的食指轻触指纹锁,厚重的厅门应声而开,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拖沓。
门轴转动的轻响传入耳畔,陆斩月循声转头,一眼就认出了三年未见的表妹艾拉。少女身形拔高了不少,从昔日1米55的娇俏模样,长到了如今1米64的亭亭玉立。可更令人讶异的是,艾拉身旁站着的冷艳女子,竟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身姿挺拔如松,目测身高足有1米85,气场凌厉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高挑的女子,约莫是艾拉近来结交的朋友吧?”陆斩月暗自揣测,心底却仍有几分不确定,因为她知道,这表妹一向不爱交际的。
“表姐,快进来呀,别在外面站着!”艾拉脚步轻快地冲过来,哒哒的脚步声里裹着难掩的急切,不由分说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陆斩月猝不及防地轻嘶一声——那根透明细管仍牢牢扎在腕骨间,刺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可在艾拉眼里,她的手腕光洁完好,浅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光泽,连一丝伤痕都没有。她只当是自己抓得太用力,连忙默默松了松力道,眼底掠过一丝歉意。
“没事没事,”陆斩月敏锐察觉到她的局促,语气瞬间软下来,满是温柔的慰藉,“许是旧伤犯了,那伤本就不是肉眼能看见的皮外伤,跟你没关系的。”
雀鸢眉眼弯起,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你俩快进来呀,别在外面吹风啦~” 指尖轻轻点了点门框,眼尾带着几分狡黠的弧度,补充道:“再磨磨蹭蹭的,我可要关门咯。”
艾拉带着陆斩月踏进客厅,两人一同在柔软得陷进半个身子的沙发上坐下。
看着表姐瘦得颧骨凸起、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模样,艾拉心口像被钝刀割着似的疼。她忽然想起厨房还剩半碗温热的饭菜,刚要起身去拿,脚步却顿住了——让表姐吃剩饭,总归是不妥帖。她只知道孟公子手里有“一日免三餐”的任务奖励,可他此刻还在浴室洗澡,自己向来对异性敏感,实在不好意思去开口恳求。
艾拉悄悄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雀鸢的衣角,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急切的恳求,声音软得像带了糖:“雀鸢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孟公子商量一下?让他向云啾要些食物好不好?你看表姐都瘦得能看见骨头了,得赶紧给她补充点能量才行呀。”
“这……”雀鸢面露难色——孟公子还在沐浴,贸然打扰总归不妥。可瞥见陆斩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终究心一软,勉强点头:“那行吧。”
艾拉眸中瞬间亮起细碎的星光,语气里满是感激:“谢谢雀鸢姐姐!实在太谢谢你了!”
雀鸢轻轻摇头示意无妨,转身走到浴室门外,单手倚着冰凉的砖墙,轻咳一声:“孟公子,你洗完了吗?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快了,有话直接说便是。”孟公子的声音混着氤氲热气从浴室里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
“是艾拉的表姐,刚从牢狱出来,瘦得脱了形,急需吃食。你能否向云啾索要些食物,给她补充体力?”雀鸢话音刚落,浴室门忽然被从内拉开一条缝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探出,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可以啊。”孟公子身着宽松的白色睡袍,将雀鸢抵在门板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俯身凑近,发梢残留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浸湿了她的衣领。指尖轻点自己的薄唇,他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前提是——亲我一口。”
话音未落,一条干燥的毛巾突然迎面罩下,盖住了他大半张脸。雀鸢的声音从毛巾后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静:“先把头发擦干,一滴水珠都不许剩。”
“你…你这也太煞风景了吧?”孟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却乖乖照着她的话,用毛巾用力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溅落在浴室内的瓷砖上。
雀鸢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我还想问你呢,以前挺正经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正形?”
孟公子放下毛巾,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脚步缓缓逼近:“你猜?”温热的气息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拂过她的耳尖,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又几分玩味:“说实话,我对你的好感值,好像已经往上飙了大半截了。”
“好感值?”雀鸢心头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这明明是只有穿越者和绑定的系统才知道的核心术语,他一个虚拟游戏里的原生角色,怎么会知晓?
雀鸢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那抹疑虑暂时抛到脑后,抬眼直视着他,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我方才说的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孟公子指尖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轻点颔首:“自然会答应。只是我的‘一日免三餐’任务奖励,总共就三次额度——方才晚饭已经用了一次,如今只剩两次。这次给你们用了,可就只剩最后一次了。”
“这有什么难的?”雀鸢抬手挥了挥,脸上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大不了我也去闯第二关‘无理插队’,赢下一份‘一日免三餐’的任务奖励,到时候一并还你便是。怎么样?”
“你确定要去?”孟公子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提醒,“云啾说了,这关卡内容会随机刷新,可没什么固定答案——就算你看过我之前的闯关过程也没用,遇到的人和突发状况全不一样。”
他往前凑了凑,眼底漾着狡黠的光:“倒不如按我原先的提议来,就亲一口,直接给你用一次奖励,还不用去跟关卡里那些蛮不讲理的插队者周旋,受那份憋屈气。”
雀鸢指尖轻抬,用指腹勾住他的下巴,脑袋微微歪向一侧,嘴角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这么执着于要我亲你?”
她缓缓俯身贴近,温热的气息裹着栀子花味的浴露清香,丝丝缕缕掠过孟公子的耳垂,声音压得又轻又软,却带着几分危险的蛊惑:“真不怕……我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孟公子眼底盛满温柔笑意,反手握住她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低头在她光洁的手背上印下一个轻软的吻,声音缱绻又坚定:“若是被心上人这般‘吃掉’,我甘之如饴。”
那吻轻得像一阵风,不过是在雀鸢手背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孟公子便抬眼笑了笑:“成交。”
他心思向来通透,竟精准拿捏了规则里“食物不限量”的漏洞——第二次向云啾索求时,不仅备齐了陆斩月急需的餐食补给,还额外多要了够三人吃三天的粮食。这般考量并非多余:一来免去后续频繁索要的麻烦,二来粮食放得越久,口感越易打折,甚至可能变质,三天的量恰好新鲜适口。
深夜的静谧被无形的重压撕碎,雀鸢沉在熟梦边缘,意识却像被粘稠的冰水缓缓漫过口鼻——那不是实物的重量,是寒到骨髓的凉意顺着毛孔钻透肌理,窒息感缠紧胸腔,一寸寸收紧。
她瞬间清醒:浴室里那个带着茉莉冷香的神秘人,又来了。
这次早有防备,雀鸢非但未慌,腕骨猛地一转,反手精准扣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腕,借着起身的巧劲顺势往后一拉——男人猝不及防,半个身子被带得重重压下来,银白金纹斗篷向后翻飞垂落,一头泛着冷冽光泽的雪白长发倾泻而出,如月光流淌。
“居然是你?”雀鸢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那张脸美得超脱世俗,眉骨锋利如刀刻,尤其是那双浩瀚如星海的眼眸,分明是她在吸血鬼城堡见过的神秘人!
她仰头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颌,温热的气息扫过对方冰凉的肌肤,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危险的坏笑:“这么主动爬上我的床,就不怕……我把你吃干抹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