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美丽

回到艾利克书房旁的偏厅，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侍从悄无声息地送上热茶和新的点心后，便迅速退下，留下两人独处。

自从发现了洛伦喜欢甜食，艾利克便让宫人每天为洛伦提供一顿下午茶。

洛伦没有去碰那些精致的糕点，他只是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刚才宫门外发生的一切，艾利克轻描淡写却又残酷至极的处理方式，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确实希望那些人付出代价，但艾利克的手段……精准、冷酷，带着一种戏耍猎物的从容。

虽然让他心底发寒，却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大仇得报的释然。

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扶手椅上，姿态放松仿佛刚刚只是散了步回来的艾利克。

洛伦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困惑、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为什么？”

他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艾利克端起茶杯，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他，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洛伦补充道，他微微蹙着眉，像是真的无法理解。

“明明我……没什么能耐，对兄长你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

就算你因为……占了我的位置，心存愧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其实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真的……不用再这样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确困惑于艾利克如此大动干戈的动机。

假的是，他并非全然不感激，也并非真的希望艾利克停止帮助，他只是需要弄清楚这帮助背后的价码。

莫名的好意总让他惴惴不安。

艾利克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将茶杯放回碟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的目光落在洛伦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教导他时的温和，也不是面对巴顿等人时的冰冷。

而是一种专注的，近乎审视的打量。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过洛伦的眉眼，掠过他挺翘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色泽偏淡的嘴唇上。

偏厅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艾利克才微微向前倾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弧度，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愧疚？”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玩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

他摇了摇头。

“不，不是愧疚。”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目光却更加锐利，如同实质般落在洛伦脸上，让他几乎想要避开。

“那是因为什么？”

洛伦追问道，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艾利克这种不直接回答的方式，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艾利克凝视着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欣赏洛伦此刻带着不安和困惑的表情。

然后，他非常平静地，几乎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开口说道：

“因为你长得实在美丽，洛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