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禹州大学的布告栏前挤满了学生，最新的市政府通告贴在显眼位置。李明踮着脚，勉强能看到标题：《联合清剿行动取得重大胜利，城市安全等级提升》。周围响起一片松气声和零星的掌声。

“看吧，我就说没事了。”李明转头对身后的伙伴们说，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官方都说了，大部分异常生物已经被清除，剩下的也成不了气候。”

张海，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篮球特招生，咧着嘴拍了拍李明的肩：“早该这样了！今晚通宵开黑，庆祝一下？”

“得了吧海哥，”戴着黑框眼镜的王磊推了推镜片，“你上次说要带我上分，结果自己送成鬼见愁。”

“我那叫战略性吸引火力！”张海梗着脖子反驳，引来一阵哄笑。

队伍里唯一的女生，林晓薇，轻轻拉了下李明的衣袖：“还是小心点好。我表姐在报社实习，她说有些消息……没完全公开。”

“哎呀，晓薇你就是想太多。”李明满不在乎地摆手，“通告白纸黑字写着呢。再说了，真有危险，学校早就停课了。”

这是周五的傍晚。李明、张海、王磊、林晓薇，还有他们的好友赵强，决定一起去旧校区旁的“老地方”聚餐。那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烧烤摊，物美价廉，是他们这群大三学生攒钱打牙祭的首选。

五个人沿着熟悉的路说笑打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妈昨天又打电话催我考研，”王磊叹气，“说我这名字起得就是当学者的料。”

“得，‘王磊’这名字哪儿看出来的学者气质？”张海嗤笑，“我爸才离谱，说生我的时候梦见一片海，就起了‘张海’，结果我是个旱鸭子！”

林晓薇捂嘴笑：“我叫晓薇，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喜欢看还珠格格。”

李明也乐了：“我叫李明，因为我爸姓李，我妈姓明，偷懒起的。”

赵强，平时话最少的一个，慢悠悠地说：“我爷爷起的，说希望国家强盛。”

“不愧是党员家庭。”张海搞怪地敬了个礼，又惹得大家笑起来。

他们穿过连接新旧校区的林荫道。这条路有些年头了，路灯坏了几盏，光线昏暗，两旁的榕树枝叶茂密，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阴凉。

“说起来，下周晓薇生日，咱们去哪儿嗨？”李明转头问。

“我订了KTV！”张海抢答，“保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被篮球耽误的歌神。”

“求放过！”王磊做哀求状，“上次你吼完那首《死了都要爱》，隔壁包间差点报警！”

林晓薇笑着看他们闹，眼神里带着期待。赵强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给晓薇：“提前送的，生日快乐。”

“哇，强子你可以啊！”张海起哄，“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

晓薇脸微微泛红，接过礼物：“谢谢强哥。”

他们走进了光线最暗的一段路。说笑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林晓薇突然停下脚步，脸色煞白地指着前方：“你们……你们看那棵树……”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路边一棵老榕树的气根在无风的情况下，正像触手一样缓缓蠕动，树干的纹理扭曲，隐约构成一张痛苦的人脸。

“错觉吧……”王磊的声音有点发颤，“光线问题……”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不是从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从身体内部响起的——无数细碎的、重叠的、仿佛指甲刮擦黑板般的奔跑声。

“跑！”李明头皮发麻，本能地嘶吼出声。

五个人转身就往回跑。但身后的路不知何时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了。两侧的榕树仿佛活了过来，挥舞着气根，发出簌簌的狞笑。前方的光亮看起来无比遥远。

“分开跑！”张海一把推开身边的王磊，自己却踉跄了一下。下一秒，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闪电般掠过他身边。

张海僵在原地，脖子上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高大的身躯却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倒下去，手中的手机滑落，屏幕还亮着KTV的预订界面。

“海哥！”王磊目眦欲裂，想去拉他，却被李明死死拽住。

“别回头！快跑！”李明的吼声带着哭腔。

更多的黑影从树木的阴影中，从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钻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团流动的墨迹，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带着刺骨的阴冷。

林晓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一只黑影缠上了她的脚踝，她感觉一股冰冷的力量正把她往旁边的树干里拖拽。她拼命挣扎，手指在地上刮出血痕。“李明！救我！”

赵强红着眼睛冲过去，想扯开那黑影，却被另一道黑影当胸穿过。他猛地一震，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直挺挺地倒下，手里还紧紧攥着给晓薇准备的生日礼物。

“强子！”王磊几乎崩溃。

李明想去救晓薇，却看到更多的黑影汇聚过去。晓薇的身影在黑暗中扭曲、变形，最后像是被树干吞噬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道拖拽的痕迹和几缕断裂的头发。

只剩下李明和王磊背靠背站着，绝望地看着那些黑影在他们周围盘旋，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磊子……”李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不住……不该出来的……”

王磊推了推早已歪斜的眼镜，脸上是惨然的笑容：“明哥……下辈子……别起这么随便的名字了……”

黑影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他们最后的声音。

黑暗褪去，林荫道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几片榕树叶缓缓飘落，盖住了地上零星的、尚未干涸的血迹，和一部屏幕碎裂、还显示着KTV预订信息的手机。

禹州大学失踪人员名单（部分）

张海，21岁，体育学院篮球专业，来自东北，梦想进入职业联赛。

王磊，20岁，计算机学院，曾获省级编程大赛奖项，父母都是中学教师。

林晓薇，20岁，文学院，喜爱文学和音乐，计划毕业后成为一名编辑。

赵强，21岁，政治学院，性格沉稳，是朋友们可靠的依靠。

李明，20岁，经济管理学院，普通但热爱生活，曾相信明天会更好。

名单很长，每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几公里外，林墨猛地从浅眠中惊醒，胸口的基础传来一阵急促而不祥的悸动。他走到窗边，望向禹州大学的方向，夜色深沉，一片死寂。

陈静的加密信息在同一时间抵达他的手机，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旧校区出事了。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