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真相的重量

白色石子在手心微微发烫，林墨靠坐在湿冷的墙角，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混乱。播种者的话语像毒蛇般缠绕在思绪里——规则、吞噬、唯一、愿望。这些词语反复撞击着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

空气轻微扭曲，如同水波荡漾。璃裳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一袭白衣，但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你遇到他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林墨心上。这不是疑问，是确认。

林墨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个自称‘播种者’的人……他说‘基石’是被散播的。他说这是场生存游戏，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他的声音干涩，“他还说……云澜攻击我，是为了让我认清现实。”

璃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当她再次睁眼时，眼里只剩下沉重的悲哀。

“他说的大部分是真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基石’确实是被刻意散播的。那个男人……或者他代表的势力，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林墨还是感到一阵窒息。他一直以来依赖的力量源泉，竟然是一场阴谋的产物。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绝望。

“筛选。”璃裳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像培育皿中竞争养分的菌落。他们散播‘基石’，观察承载者之间的争斗，筛选出最强大的个体。最终的胜利者……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容器’。”

“容器？”

“一个能够承载他们真正目标的容器。”璃裳的目光穿透雨幕，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恐怖，“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好事。”

她转向林墨，眼神急切：“你绝对不能相信那个人的蛊惑！他给你看的希望，都是陷阱！”

“那云澜呢？”林墨的声音陡然提高，“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按照这个该死的规则行事？为什么非要逼我互相残杀？”

雨水顺着璃裳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他见过。”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什么？”

“他见过真正的‘饥饿者’。”璃裳的嘴唇发抖，“那些彻底被基石吞噬，失去所有人性，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承载者。他亲眼目睹那样的存在会造成何等可怕的破坏。”

她直视林墨的眼睛：“云澜攻击你，不是因为他想杀你。恰恰相反，他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你记住这份疼痛，让你彻底明白规则的残酷。他逼你恨他，是希望你在未来不得不兵戎相见时，不会因为过往的交情而犹豫，不会因为一时的仁慈……而堕入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璃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把你当成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对你表达‘信赖’的方式。他宁愿你现在恨他，也不愿意看到你将来变成只知道吞噬的怪物！”

林墨僵在原地，浑身的伤口仿佛瞬间失去了痛感。

云澜离去时那个复杂的眼神，那句“恨我也没关系”……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重量。

他没有被背叛了。

他只是被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保护着。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林墨却感觉胸口有一股灼热在翻腾。愤怒、委屈、困惑开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更复杂的情感。

他想起云澜战斗时那精准却始终避开致命处的风刃，想起最后那句沉重的话语。每一个细节都在佐证璃裳的解释。

“这个混蛋……”林墨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怒意，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

璃裳看着他神色变换，轻轻放下一个地址：“这里暂时安全，你可以去那里养伤。‘清道夫’和‘播种者’都找不到那里。”

她顿了顿，眼神哀伤：“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路……你必须自己选择。”

白色的身影缓缓消散在雨幕中，就像她从未出现过。

林墨独自站在雨中，许久未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焦黑的右臂，“冥痕”安静地蛰伏着，仿佛刚才那场颠覆认知的谈话与它无关。

脑海中，播种者诱惑的低语、云澜决绝的攻击、璃裳沉重的真相，三者激烈地碰撞着。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路，确实要自己选。

但他现在才知道，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