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决裂之雨

雨水冲刷着“深渊之口”外围废墟上的血迹和灰烬，却洗不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绝望。林墨靠在一段断裂的混凝土横梁下，右臂的“冥痕”被冷却绷带层层包裹，隐痛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惨烈的空战。他摊开左手，一片掠空魔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黑色灰烬躺在掌心，带着一丝诡异的余温。

“清理工作基本完成。”云澜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青玉甲胄上水珠滚落，语气是一贯的冷静，“低阶诡怪的残余已被肃清，短期内，‘眷属’应该会收敛一些。”

林墨握紧拳头，将那点灰烬捏碎，任由雨水冲走。“不够。”他抬起头，熔金般的复眼在雨幕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要它们还存在，只要还有下一个‘掠空魔’，这座城市就永无宁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它们一个个找出来，彻底清除。”

云澜转过身，老鹰般的复眼直视着他，那目光冰冷得让林墨感到陌生。“彻底清除？”云澜的精神波动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以为我们是在玩正义战胜邪恶的游戏？”

“难道不是？”林墨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抬高，“保护活着的人，消灭那些东西，这有什么错？”

“错在你搞错了敌人！”云澜的精神波动骤然变得尖锐，如同冰锥刺入林墨脑海，“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只是那些诡怪和‘眷属’！是我们！是所有被‘基石’绑上这座绞刑架的承载者！”

他向前一步，青玉甲胄在雨中蒸腾起细微的白汽，压迫感十足。“生存游戏的规则从未改变！所有承载者最终必须互相吞噬，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人！你想守护的一切——这座城市，那些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最终都会因为这条铁律化为乌有！你的理想，天真得可笑！”

林墨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反驳：“我们可以找到别的路！就像之前我们合作那样！璃裳也在寻找打破规则的方法！”

“没有别的路！”云澜低吼出声，精神波动剧烈震荡，“看来，你始终没能理解我们脚下究竟是怎样的地狱！”

话音未落，云澜猛地动了！速度快到极致，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影！覆盖着青玉甲质的拳头缠绕着凌厉的风压，毫无征兆地、结结实实地轰在林墨的腹部！

“呃啊！”

林墨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剧痛瞬间炸开，他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弓起，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他蜷缩在泥水里，咳出一口带着能量光泽的液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云澜！你……！”

“站起来！”云澜的精神波动冰冷无情，身影再次逼近，“感受这份疼痛！记住这份被背叛的愤怒！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样子！”

风雨声中，云澜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每一招都狠辣刁钻，直指要害！风刃撕裂空气，在他手臂、肩甲上留下深刻的划痕；沉重的踢击让他格挡的手臂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林墨完全陷入了被动。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刻会变得如此陌生和凶狠。困惑、委屈、还有被背叛的怒火在他胸中交织，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狼狈地闪躲、格挡。

“为什么？！”他在一次堪堪避开喉部风刃的间隙嘶吼，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

“没有为什么！”云澜一记沉重的侧踢狠狠砸在他的腰侧，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这就是规则！要么理解它，适应它，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林墨再次被踢飞，撞塌了一堆残破的砖石。雨水混合着血水和泥浆从他额角流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云澜一步步走近，青玉复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活下去。”云澜的精神波动传入他几乎失去意识的脑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冰冷，却又似乎藏着一丝极深的疲惫，“然后……恨我也没关系。”

说完，云澜不再看他，转身，青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投入茫茫雨幕，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墨独自躺在冰冷的泥泞与废墟中，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甲壳。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混乱与冰冷。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云澜最后那句话，还有离去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恨他？为什么？

剧烈的疼痛和精神的冲击终于超出了负荷，他的意识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仿佛看到，一个撑着黑伞、衣着考究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上，无声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