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风暴前夜
璃裳离开后，配电室重归死寂，只剩下林墨粗重的呼吸声。他靠着冰冷的箱体滑坐在地，手中紧握着那枚温热的石子。
承载者。基石。里世界。生存游戏。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铅块，砸进他的意识深处。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对抗怪物，却不知自己早已踏入一个更加黑暗的角斗场。所谓的“同行者”，最终竟可能是必须杀死的敌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人类的皮肤下，潜藏着非人的力量。那块与他融为一体的“基石”在胸腔内搏动，仿佛在回应他混乱的思绪。它渴望完整？通过吞噬同类？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接下来的两天，林墨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城市边缘游移。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六小时，依靠那部老旧的手机与陈静保持着极其有限的联系。陈静传来的信息碎片化，但都指向同一个趋势——情况正在失控。
“西区污水处理厂发现高强度腐蚀痕迹，不是已知化学物质……”
“城北高速路段出现短暂‘鬼打墙’，十二辆车连环相追尾，司机描述看到‘扭曲的树影’……”
“上面压力很大，‘清道夫’的权限又扩大了，他们已经可以不经警告直接使用致命武力……”
林墨将这些线索与璃裳透露的信息相互印证。诡怪的活动不再局限于阴影中的狩猎，它们开始更频繁、更公开地干扰现实世界的秩序。
第三天傍晚，那枚白色石子传来微弱的波动。当他将其握在手心，璃裳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来城东废弃气象站。有东西给你看。”
林墨犹豫了片刻。信任一个刚见面、目的不明的人，风险极大。但他需要信息，需要理解这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气象站坐落在一座小山坡上，视野开阔。他抵达时，夜幕已然降临。璃裳站在锈蚀的观测设备旁，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发丝，在她身边，站着那个青蓝色的身影——云澜。
云澜看了林墨一眼，鸟喙般的复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随即又转向山下那片璀璨的城市灯火。
“他需要知道现状。”璃裳对云澜说，更像是解释。
云澜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指向夜空。
林墨顺着方向望去。在城市上空，常人无法察觉的层面，他依靠基石强化的视觉，看到了一些异样——稀薄的、如同极光般流动的能量带，正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同受到牵引的河流，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一座城市汇聚。
“这是……”林墨感到胸口的基础搏动微微加速。
“能量迁徙。”璃裳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凝重，“它们在向禹州市聚集。”
“它们？诡怪？”
“还有……承载者。”云澜的精神波动第一次直接传入林墨意识，冷硬如铁，“高浓度的基石能量，对低阶诡怪是威慑，对高阶诡怪和我们……是吸引，是灯塔。”
璃裳接过话：“禹州市，三千万人口，庞大的生命能量场，复杂的地下结构，脆弱的现代系统……对它们而言，这里是完美的温床，也是最佳的猎场。对人类而言，这里即将变成……”
“……风暴中心。”林墨接上了她的话，心不断下沉。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片璀璨的灯火之下，即将燃起的血色。
“官方呢？军队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看这个。”璃裳将一台平板电脑递给他。屏幕上快速切换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画面和内部简报片段——
极北之地，巨大的冰霜巨狼虚影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导弹划过天空；
沙漠深处，沙丘如同活物般蠕动，吞噬整支装甲车队；
热带雨林，藤蔓缠绕着坠落的直升机，驾驶员变成了苍白的雕像……
标题触目惊心：《全球进入紧急状态》、《异常生物威胁等级提升》、《“守护者”计划启动，呼吁民众保持冷静》……
“他们反应很快，但对手……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敌人。”璃裳轻声道，“防线在建立，但也在节节后退。而禹州，因为能量场的特殊性和人口密度，成为了漩涡之眼。”
云澜转过身，青蓝色的复眼直视林墨：“躲藏，还是介入？”
他的问题简单，却重若千钧。
林墨看着山下那片即将被风暴吞噬的繁华都市。他想起了桥洞下的“茧”，想起了警局里牺牲的警察，想起了筒子楼里那对绝望的老人。如果他选择离开，逃往相对安全的区域，或许能活得更久。
但那样，和那些只知道吞噬的“饥饿者”，又有什么区别？
他握紧了拳头，胸口的基石传来一阵灼热，仿佛在回应他的决意。
“我去禹州。”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云澜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传来一道波动：【那就做好战斗至死的准备。】随即，他身形一晃，化作青蓝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璃裳看着林墨，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情绪复杂：“这条路，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孤独。”
“我知道。”
她将一个细小的金属片递给林墨：“到了禹州，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可以去这个地方寻求暂时的‘安全’。但记住，那里没有朋友，只有暂时的避风港。”
林墨接过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地址。
“你呢？”
“我和云澜会从另一条路线进入禹州。我们……在那里汇合。”璃裳说完，身影也逐渐淡化，如同融入了夜色。
林墨独自站在山坡上，夜风凛冽。他最后望了一眼云港市，这座他生活多年的城市，然后毅然转身，面向南方。
在那里，名为禹州的巨大漩涡正在形成。
风暴，已至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