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脆弱的规则
青蓝色的流光消失在灰色城市的尽头，留下林墨独自站在废墟般的街道上。
【承载者】…
【基石】…
【里世界】…
这几个词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通往未知真相的门。他低头看向自己覆盖着黑褐色甲壳的手掌，那与他融为一体的玉石——不，是“基石”——正传来沉稳的搏动。
原来，他不是唯一的异类。
远处传来几声扭曲的嘶吼，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这片被称为“里世界”的空间危机四伏，不是思考的好地方。那个青蓝色的身影说得对，他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回归的锚点”……那是什么？
他尝试回忆来到这里的细节。当时他正集中精神感受“基石”，然后……那种物理层面的共振感就出现了。或许关键还在“基石”本身。
他闭上猩红的复眼，将意识沉入体内，不再试图去“驱使”那股力量，而是像之前感受玉石那样，去“倾听”基石的搏动，感受它与这个灰色空间的联系。
嗡……
熟悉的共振感再次传来，比进来时微弱，却带着明确的指向性。他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一种“拉力”，仿佛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与某个原点。
就是那里！
他循着感觉，在死寂的灰色街道上奔跑。甲壳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引来了一些游荡诡怪的注意，但他速度极快，在它们形成合围前便已掠过。
拉力越来越强。最终，他在一个十字路口中央停下。这里空无一物，但他能感觉到，空间的“薄膜”在这里最为脆弱。
集中精神，想象着“回归”……
眼前的灰色开始褪色，现实的色彩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那种下沉感再次出现，随即是短暂的失重。
当他重新站稳脚跟时，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废弃的配电室。窗外是真实的夜色，远处传来隐约的车辆声，空气也不再粘稠冰冷。
他解除了变身，恢复人形，踉跄一步扶住配电箱，大口喘着气。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远比身体上的消耗更加剧烈。往返里世界，似乎极大地消耗了他的心神。
那个青蓝色的承载者是谁？他口中的“点亮基石”又是什么意思？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然在配电室门口响起：
“第一次进入里世界就能自己找到锚点回来，你的适应性很强。”
林墨猛地转身，手已下意识握紧，体内力量蓄势待发。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和米色开衫，在这肮脏的环境里干净得格格不入。她容貌清丽，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正静静地看着他。
最让林墨心悸的是，他完全没察觉到她是何时出现的。
“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充满警惕。
“我叫璃裳。”少女走进配电室，步伐轻盈，仿佛踏足的不是满是灰尘的废墟，而是自家的客厅。“我看到了你进入里世界的波动，跟着痕迹找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墨胸口，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块搏动的基石。
“看来，云澜还是那么没耐心，什么都没跟你解释清楚就走了。”
云澜？是那个青蓝色的承载者？
“你到底知道什么？”林墨没有放松警惕，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知道你叫林墨，是考古队事件后最新的‘基石承载者’。”璃裳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我知道你体内那块‘基石’很古老，也很特殊，它渴望完整，但你的意志像一层厚厚的茧，既束缚着它，也保护着你。”
林墨心中惊讶。她不仅知道基石，还能看出他的状态？
“你不用紧张。”璃裳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我不是你的敌人。严格来说，我和云澜……算是你的‘同行者’，虽然这条路最终可能通向不同的终点。”
“同行者？”
“承载者并非同伴，更可能是敌人。”璃裳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们被基石选中，获得在里世界行走、与诡怪对抗的力量。但这也是一场残酷的生存游戏。承载者之间……最终必须彼此狩猎，夺取对方的基石，直到决出唯一的胜者。传说，那最终的胜利者，能凭借完整的基石实现一个愿望。”
林墨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彼此狩猎？唯一的胜者？
这比他想象的还要黑暗。他获得力量，不是为了陷入这种自相残杀的疯狂游戏！
“为什么？”他声音干涩。
“没有人知道规则是谁制定的，它一直存在。”璃裳轻轻摇头，“我和云澜，只是想在这疯狂的规则下，找到一条不同的路。他为了拯救重要的人，而我……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打破这个循环。”
她看向林墨：“你在警局，在筒子楼里做的事，我都知道。你和云澜不同，和很多只知道吞噬与战斗的承载者也不同。这或许就是你的基石选择你的原因。”
林墨沉默了很久，消化着这颠覆性的信息。承载者，里世界，生存游戏，最终的愿望……每一个词都沉重如山。
“那个云澜，他……”
“他需要胜利来实现愿望，所以他最终会是你敌人。”璃裳直言不讳，“但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威胁——一个被称为‘饥饿者’的失控承载者。他完全被基石的吞噬本能支配，猎杀一切，包括其他承载者。‘清道夫’捕获了一个，但还有更危险的在外游荡。”
她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看似普通的白色鹅卵石：“拿着这个。它能微弱地干扰‘清道夫’的追踪，也能让我在一定距离内感知到你的状态。当你需要关于诡怪或其他承载者的信息时，可以通过它联系我。”
林墨看着那枚石子，没有立刻去接。“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能在你身上看到一种‘可能性’。”璃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一种或许能改变这场绝望游戏结局的可能性。这，就是我的愿望。”
最终，林墨接过了石子。入手温润，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一丝奇异的波动。
“好好活着，林墨。”璃裳转身走向门口，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模糊，“记住，从现在起，你不仅要小心诡怪和‘清道夫’，更要警惕每一个与你有着相同力量的……同行者。”
少女消失了，如同她的出现一样悄无声息。
配电室内，林墨独自站着，紧紧握着那枚温热的石子。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他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世界，已经向他彻底敞开了大门。
他的道路，从这一刻起，布满了荆棘与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