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里界初探
雨水无法完全洗去身上那股硫磺与焦糊混合的气味。
林墨靠在一栋烂尾楼的水泥柱后，胸腔内那块与他融为一体的“玉石”正缓慢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扯动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深彻骨髓的虚脱感。维持那炽热形态的时间虽短，消耗却远超预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人类的、略显苍白的手。几小时前，这双手曾燃烧着足以熔化岩石的火焰。那股力量依旧蛰伏在体内，安静，却带着灼人的余温。
远处，特殊的警笛声如同猎犬的吠叫，时远时近。“清道夫”的搜捕网正在收紧。他必须移动。
强撑着站起身，腿部肌肉传来酸软的抗议。他需要一个更隐蔽的藏身之所，一个能让他恢复体力，并弄清楚体内这股失控力量的地方。
穿过几条狭窄巷道，他选择了一个半地下的废弃配电室。铁门早已锈蚀，他轻易撬开锁舌，钻了进去。
室内弥漫着尘埃和铁锈的味道，空气凝滞。他靠在冰冷的配电箱上，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胸口那搏动的异物。
就在意识与之接触的刹那——
一种物理层面的共振感笼罩了他，远比声音更深沉。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剥落，墙壁上的涂鸦如同溶于水的油彩般流淌下来，露出后面某种难以形容的底色。
色彩在消退，现实世界的质感被迅速抽离。他感到自己正在下沉，仿佛跌入一个巨大的、寂静的深潭。
数秒后，一切稳定下来。
林墨发现自己仍站在配电室内，但一切都不同了。
灰色的、如同过度曝光的胶片般的色调笼罩着一切。现实世界中的杂物和破损依旧存在，却都覆盖着一层不真实的微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望出去，外面的城市轮廓依稀可辨，却死寂得可怕。没有车流，没有人声，只有一种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在空气中振动。
更让他心悸的是空气中飘荡的无数灰白光絮，它们如同逆流的雪花，缓慢地向上飘升。整个空间给人一种脆弱、虚幻的感觉，仿佛一个濒临破碎的梦境。
这里是哪里？
他本能地察觉到这里的异常。空气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凝胶。他试着调动力量，黑褐色的甲壳瞬间覆盖全身。变身过程比在现实世界更加顺畅，消耗也更小。在这个诡异空间里，体内的玉石异常活跃。
但与此同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陡然升起。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复眼扫视着灰败的配电室。在角落阴影里，几团扭曲的、半透明的能量体正缓缓凝聚成形。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像是由怨念直接构成，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他飘来。
是诡怪！这个空间里的诡怪！
林墨利爪挥出，轻易将最前面的能量体撕碎。能量体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波动后消散，留下一丝微弱的凉意融入甲壳。
很弱。但数量似乎永无止境。
更多能量体从墙壁、地面渗透出来，被活物的气息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
林墨且战且退，冲出配电室。外面的景象让他心头更沉。
灰色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废弃的车辆覆盖着厚厚尘埃。在这片死寂中，各种形态的怪物在游荡。有空中漂浮的发光体，地面爬行的腐烂猎犬，还有更多违背常理的存在。
它们彼此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但林墨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瞬间，附近所有怪物都停下动作，无数充满恶意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他被包围了。
林墨背靠斑驳的墙壁，利爪横在身前。他能对付一两只，甚至三五只，但眼前的数量足以将他淹没。在这个空间里，他甚至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就在最前面的怪物即将扑上的刹那——
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如同撕裂灰色天幕的闪电，以超越视觉的速度切入战场！
光芒在林墨与怪物群之间急停，显露出一个覆盖着青玉般甲质的身影。来人比林墨的基础形态稍显纤细，流线型装甲上浮现着电路般的发光纹路，头部是一对锐利的如鹰般的复眼，闪烁着冷静的青光。
对方无视林墨，直面涌来的怪物潮。双臂展开，青玉甲质包裹的手掌间，高度压缩的空气发出尖啸，瞬间形成无数新月形风刃！
“嗤嗤嗤嗤——！”
风刃精准掠过扑来的怪物群。能量体、腐烂猎犬、漂浮水母……在接触风刃的瞬间纷纷溃散成基础粒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高效，冷酷，带着近乎艺术的精准。
不过数息，逼近的怪物群被清扫一空，只留下空气中紊乱的能量余波。
青蓝色的身影这才转身，鸟喙般的复眼平静地“看”向林墨。一个清晰的精神波动直接传入林墨意识：
【新来的承载者？】
【谁为你点亮的基石？】
【你的力量……很混乱。】
林墨紧绷神经，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对方很强，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怪物，甚至比那炽热形态下的自己更加游刃有余。这是另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对方似乎不期待回答，精神波动带着警告：
【这里是里世界，不是你的游乐场。】
【不想成为养料，就快点找到回归的锚点。】
说完，青蓝色的身影不再停留，化作流光闪烁，消失在灰色城市的深处。
林墨独自站在原地，猩红的复眼凝视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胸口玉石的搏动提醒着他力量的存在。
承载者？基石？里世界？
一个个陌生词汇砸进脑海。他低头看向自己覆盖甲壳的手掌。
原来这块玉石叫做“基石”。而像他这样与基石融合的人，被称为“承载者”。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灰色的苍穹。
里界初开，猎手……远不止他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