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后怀了仇敌的崽
我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却被献给敌国年迈的皇帝。
新婚夜,老皇帝暴毙在我榻上,我成了举国唾骂的妖妃。
新帝即位,将我囚禁在冷宫,夜夜折磨。
他掐着我脖颈说:“你们周国欠我母妃的,你要用血来还。”
直到我怀上他的子嗣,他亲手端来一碗堕胎药。
“喝了它,你不配生下朕的皇子。”
我笑着饮下毒药,在他眼前咯血:
“真好,我终于可以...去陪你的母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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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金枝玉叶,踏上敌国土地时,正值深秋。凤冠霞帔,缀满珍珠宝石,沉得几乎要压断她的脖颈。送亲的队伍绵延,锣鼓喧天,却吹不散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她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周晚,如今却像一件最精美的礼物,被献给大燕年迈的皇帝,用以平息边陲多年的烽火。
大燕的皇宫是青灰色的,巨石垒砌,巍峨,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气,与故国雕梁画栋的婉约截然不同。宫人们垂首敛目,脚步无声,看她的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怜悯。
新婚夜,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喜庆,却暖不了周晚指尖的冰凉。老皇帝带着一身酒气与衰老的腐朽气息靠近,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身上逡巡。她僵硬地承受着那令人作呕的抚摸,直到那只枯瘦的手探入她的衣襟——
一声闷哼。
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在她华丽的嫁衣裙摆上,双目圆睁,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死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宫人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燕国皇宫的夜空。
“妖妃!祸国!”
“大周送来的毒妇!”
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她甚至来不及扯下那具令人恐惧的尸体,就被粗暴地拖开,囚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长乐宫,实则冷宫。
老皇帝停灵未葬,新帝李胤在灵前即位。他是先帝嫡子,也是当年大燕送往大周的质子,多年前,他的母妃因大周的一次背盟而惨死宫中。
无人来审她,罪名已定。她穿着那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沾染了死气的嫁衣,坐在冰冷的宫殿里,看着蛛网在梁间摇曳。
李胤是在一个雨夜来的。宫门被猛地推开,风雨裹挟着他一身寒意卷入。他比几年前在大周为质时更高大,眉眼间的阴鸷取代了昔日的隐忍,龙袍加身,威势迫人。
他挥手屏退左右,一步步走近,靴子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长公主,”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别来无恙?”
周晚抬眼看他,唇边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窒息。“你们周国欠我母妃的,”他盯着她因缺氧而涨红的脸,字字淬毒,“你要用血,一点一点还。”
从此,冷宫成了她真正的囚笼。李胤夜夜前来,不是帝王的临幸,是复仇的凌迟。他用各种方式折辱她,在她耳边重复着当年他母妃是如何惨死,用大周的背信弃义一刀刀剐着她的尊严。她从不求饶,只是沉默地承受,眼神空茫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纹样,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直到那日清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攫住了她。御医战战兢兢地诊脉,然后跪地贺喜。
她有了身孕。
李胤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盯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憎恶,有暴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挣扎。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被严密看守起来,待遇似乎好了些许,至少,那些明目张胆的折辱少了。送来的饮食药物,都经过层层查验。她抚着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在悄然生长,是她无边黑暗里唯一一点微弱的、却属于她自己的光。
然而,这光太微弱了。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李胤又来了。他亲手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一丝不祥的苦涩,弥漫开来。
他将药碗放在她床边的矮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喝了它。”命令,不容置疑。
周晚的目光从窗外纷扬的雪花收回,落在碗中那深不见底的漆黑上。
“你不配生下朕的皇子。”他又补充,斩断她所有妄念。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李胤几乎要失去耐心。然后,她缓缓坐起身,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端起了那只碗。指尖触及碗壁,是温热的,却让她从心底泛起寒意。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然后,仰头,将那一碗苦涩至极的药汁,一滴不剩地饮尽。
动作流畅得仿佛在品尝琼浆玉液。
空碗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她抬起眼,看向李胤,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平静和……解脱。
“真好。”
鲜红的血,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溢出,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襟。那红,触目惊心。
她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看着他脸上那冰冷的面具出现裂痕,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血沫的微响:
“我终于可以……去陪你的母妃了。”
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她软软地向后倒去,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李胤那张写满惊愕、恐慌、以及某种碎裂表情的脸,和他下意识伸出的、试图抓住什么的手。
呵……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她似乎听到了一声遥远而扭曲的、像是野兽负伤般的嘶吼。
真好。
终于,结束了。
空碗落地的碎裂声,像是划破了时空。
周晚向后倒去,意识在迅速抽离,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她看见李胤扑过来的身影,那张总是覆着寒冰的脸上,此刻裂开了惊惶的痕迹,他伸出的手带着从未有过的仓促。
可惜,她碰不到了。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吞噬了所有知觉,包括那或许存在的、他嘶吼的声音。
真好。
……
再次有模糊的感觉时,是颠簸。
还有压抑的、紧绷的气息。
周晚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明黄的帐顶,熟悉的龙涎香,还有……身下平稳行进的触感。这不是冷宫。是在御辇上。
她微微偏头,看到李胤紧绷的下颌线。他正抱着她,手臂稳固,却僵硬。他目视前方,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醒了。
御辇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宫道的辘辘声,和侍卫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那碗药……
思绪混沌,小腹传来一阵清晰的、下坠般的绞痛,让她瞬间白了脸,低低抽了口气。
李胤的手臂骤然收紧,猛地低头看她。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未散的戾气,有残余的惊怒,还有一丝……慌乱?
“传御医!”他对着辇外低吼,声音沙哑得厉害。
御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她被直接送回了皇帝的寝宫——紫宸殿,而非冷宫。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将她安置在龙床上,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惶恐。
数名御医连滚爬爬地进来,诊脉,低声商议,额头上全是冷汗。
“说。”李胤站在床边,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
为首的院判战战兢兢回话:“陛下……娘娘服用的药性极为峻烈,虽……虽龙胎未能保住,但万幸发现及时,灌下的解毒汤药起效,娘娘的性命……暂时无虞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凤体受损严重,今后……恐再难有孕了。且需好生将养,否则遗患无穷。”
周晚闭着眼,听着御医的话,内心一片麻木。再难有孕……也好。这本就是他不容许存在的孩子,如今没了,正合他意。只是,他为何又要救她?让她死了,一了百了,不是更符合他复仇的计划吗?
李胤没再说话,挥退了御医。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他走到床边,站立良久,阴影笼罩着她。她能感受到他那道锐利的视线,一直钉在她脸上。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什么情绪,“那碗药里,你加了什么?”
周晚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冷酷,反而有种探究,一种几乎要将她看穿的审视。
她笑了,嘴角弯起,带着咯血后的虚弱和一丝嘲讽:“陛下……在问什么?那药,不是您亲手端给臣妾的么?”
李胤瞳孔微缩,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枕边,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那为何御医说你体内早有毒素沉积?!若非那碗堕胎药引动,连他们都察觉不出!周晚,你早就服毒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怒意,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急切。
原来……他发现了。
是了,那碗堕胎药药性猛烈,引动了她体内沉积的、来自冷宫那些“精心”准备的食物中的慢性毒药,这才一并爆发,让御医诊了出来。那些毒,是她入住冷宫后不久,就有人通过饮食一点点下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未说破,甚至……默许了它的积累。
活着太累,太疼了。若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看着他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周晚只觉得无比疲惫。她重新闭上眼,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什么时候……重要吗?陛下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
李胤撑在她身侧的手臂,肌肉绷得死紧,青筋毕露。他希望她死?是,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用她的血祭奠母妃。可当她真的气息奄奄地倒在他面前,胸口那片刺目的红灼伤他眼睛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的,却不是快意,而是……一种灭顶的恐慌。
“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蛮横。
周晚连回应都懒得给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被强制留在紫宸殿养病。李胤派了重兵把守,所有饮食药物必经心腹之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夜夜来折磨她,但偶尔会来,有时只是站在殿外,有时会进来,沉默地看着她喝药,或是睡着。
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充满了矛盾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挣扎。
周晚的身体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但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她时常望着窗外出神,一坐就是半天。
这日,她刚喝完药,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女子哭泣哀求的声音。
“陛下!求陛下开恩!臣妾父亲是冤枉的!陛下!”
一个宫人匆匆进来,面色惶恐地禀报:“陛下,是张昭仪,她父亲卷入前朝贪墨案,她跪在外面求见……”
李胤正坐在不远处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没抬,只冷声道:“拖下去。禁足三月。”
宫人领命而去。外面的哭求声很快远去,只剩下风声。
周晚忽然低低地笑了声。
李胤笔尖一顿,抬眼看向她。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发出声音。
“你笑什么?”
周晚转过脸,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对待自己的妃嫔,倒是和对待敌国的公主,没什么分别。”都是这般冷酷,不容置喙。
李胤放下朱笔,站起身,走到她床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幽暗:“你在指责朕?”
“不敢。”她垂下眼帘,“只是想起陛下曾说,周国背信弃义,害死您母妃。可陛下如今坐拥天下,生杀予夺,与当年……又有何异?”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或许,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样吧。”
李胤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周晚,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她被迫迎视着他的怒意,眼中却无波无澜:“陛下当然敢。只是,”她轻轻扯动嘴角,那笑容脆弱得像即将碎裂的琉璃,“杀了我,谁还能让陛下这般……恨之入骨,又难以安枕呢?”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是啊,恨之入骨,可为何在她濒死时,他会感到恐慌?为何看到她如今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他胸口会堵得发慌?
这不是他想要的报复。他想要的,是看她痛苦,看她哀求,看她崩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具抽走了灵魂的美丽躯壳,随时都会消散。
他猛地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明黄的袍角在门口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消失在殿外。
周晚抚着被他捏痛的下颌,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
殿内重归寂静。
窗外,暮色渐沉,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李胤这突如其来的、扭曲的“挽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那碗堕胎药,流掉的不仅是那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似乎也将他们之间那根仅由仇恨维系纽带,彻底斩断了。
剩下的,是一片更加茫然,也更加危险的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