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

战事告急林秋山失守,朝野上下震惊一片。

  那帮朝臣许多还活在安乐乡,看着京城繁华,迷人眼,不知今夕何年,人事疾苦。

  这次的战事像一记警钟,敲响了一些人,只是还有人睡得深沉,不肯醒来,睁眼去看这个世道。

  楚允坐于高堂之上,笑而不语,看着那帮大臣惊慌失措神情,心底泛起冷笑。大好河山如今变成这样,还不是拜那两人所赐。

  班师回朝归来的贺长卿隐秘其中,说句不好听的,他和逃兵没区别,可,那又如何?这个王朝不值得让他用性命挽救,它已经无药可救。

  朝臣们自怨自艾,互相推卸着,话题不知怎么引到贺长卿身上,换来一堆异样的神情投向贺长卿。

  贺长卿只觉得恶心,人性是在丑陋,宛如地狱饿鬼,吃人不吐骨头。

  “各位大人,我在此唤你们一声大人是出于脸面,你们如今这个嘴脸是要如何?贪官污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以权谋私……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们又比我干净多少?假慈悲、贪生怕死。你们不都喜欢拜神求佛吗?你们求去啊,去拜啊!看谁能来救这个王朝。”贺长卿字字泣血,带着强烈的不公,他恨,恨着群伪善的面孔。

  贺长卿如此玉石俱焚,天不怕地不怕之气换来一片宁静。很多人脸色铁青,像是丢了遮羞布,公开处刑,面色张红不已。有些甚至差点背过气。

  龙椅上楚允闻之大笑不止,像是听了什么惊天笑话,笑的眼泪都出来,没有一点帝王威严。

  “说得好,既如此,你说该如何?”楚允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任由这场闹剧,坐虎观山。

  贺长卿不语,摘下乌纱帽,嘴角勾起桀骜的笑,冷冷扫视在场众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他大步流星离去,再也没有去看众人神色。

  这次意气用事,不计后果,他贺长卿当然知道有多愚蠢,但他真的很累。

  夏日微风吹拂着,拭去些许燥热,贺长卿漫无目的走与长安街上,无所归途。

  世界之大,无以为家。

  “贺长卿。”

  一时间贺长卿没回过神,带回神,一道清瘦身影早已站定与他身前。他缓缓抬头,见来人是忆长余,并未表态,也不觉奇怪。

  “乌纱帽呢?不打算当官了?”忆长余声音温润。这话放在别人口中说出或许是讥讽,但在忆长余嘴里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贺长卿神情有些漠然、迷茫,他找不到自己的道。世上大道万千,他便是漂泊的浮萍。

  “既不打算当官,你又要当什么?将军?”

  贺长卿早没了方才朝堂上戾气,只有化不开的忧伤。自己从未得到过什么,无人知晓。

  “你的初心是什么为什么想要去当将军,你问问自己的心。”忆长余接着道,引导着贺长卿思绪。

  将军,这个词对于贺长卿来说是一份荣耀,他承载着光荣与伟大。他觉得能成为将军的人,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担得起一方天地,守得住一方安定。可自己什么也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抛开这些,贺长卿甚至找不到当年立志成为将军的初衷。就如刻舟求剑。

  贺举暗的死,贺长卿看到了自己是个软弱之人,说什么上战杀敌,到头来什么也没做,之百姓于不顾。他们的性命于自己无关,可将军不就是为了去守护一方天地吗?

  贺长卿思有所感,看向忆长余,望向那双永远不变澄澈的眼眸,心中坚定,迸发光芒。

  即使众叛亲离,只要不后悔,坚定自己的道,那又何妨?

  路都是自己选的。

  “走吧。”

  “去哪?”

  “回家。”

  国师府一如既往,快到忆长余院子的地方忽的想起一道孩童声。

  “大人!”

  贺长卿好巧不巧与楚煜对上视线,彼此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好。

  “他是谁?”二人同时道。

  忆长余见此忍俊不禁。

  “进屋里说。”忆长余倒是泰然自若,早料如此。

  两人沉默跟在忆长余身后,走向屋中。一个抱拳站立,一个抬头凝视,彼此的目光死死交汇,疑似在斗鸡眼。

  忆长余低低笑了好一会,欣赏够了,深处纤长手指向小孩,缓缓道:“楚煜,楚家的,煜字是我取的。”

  然后,在贺长卿要喷火神情中,缓缓对那小孩道:“贺长卿。”而后没有再过多的介绍。

  贺长卿看着忆长余的眼睛,充满了质问,眼神明摆着再说:“这就完了?”。

  忆长余摇摇头,不在过多言语,抬脚离去,给二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贺长卿就那么和楚煜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生硬着语气道:“忆长余把你捡回去干什么?”

  这个捡字用的巧妙,明里暗里贬低楚煜。

  楚煜闻言并不在意,以前他听过比这更难听百倍的话语,现在早已波澜不惊。

  “谁知道呢。”楚煜干巴巴道,说实话,他对忆长余而言远没到将人视为自己的天那种地步,只不过算是心怀感激,谁知道哪天把自己再丢了。

  贺长卿皱皱眉,推开沉重的窗,瞬间,阳光倾洒而出,让人觉得刺眼。

  他们彼此都不过时阴沟老鼠。

  忆长余许是听到动静,敲了三下门进来,一时间弄不清他们在搞什么。

  阳光很暖,却照不进心。不过时几个人惺惺相惜罢了。

  “你们怎么是这副表情?”忆长余带着永远不变温和笑意道。

  贺长卿撇过头,当着楚煜的面说:“你干的好事,捡个祸害来。”

  忆长余神色一顿,楚煜也毫不哪去。最终忆长余轻叹一声,打发楚煜出去。

  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贺长卿委屈忆长余看在眼里,并无表示。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贺长卿带着怒气,自顾自又说下去:“他姓楚,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想追捕楚煜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祸害,并不无辜,为什么?”

  忆长余面无表情,退下笑容,只平静看着贺长卿良久无言。

  他怎会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楚煜的命,他可太清楚了。皇室血脉遗落难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即使伪装自己的楚煜又如何,忆长余从不会去后悔自己的选择。

  “贺长卿你太浮躁了,你越界了。”

  贺长卿看着忆长余身影缓缓消失在眼前,那道身影是那么单薄,却坚定。

  一句越界了,不仅是提醒贺长卿摆清自己的位置,更是为了告诉他,他忆长余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去放弃的决定。

  情在立场里丝毫不值。

  天道好轮回,他们现在完全调换位置,贺长卿不知不觉间成了被动者。

  走远之后,忆长余一眼便看到楚煜,他那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看着忆长余,眼神里带着问询。

  “我不会抛弃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我意欲意何为你也不必知道,反正我不会伤害你。”忆长余说完便越过楚煜,径直离去,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楚煜望着忆长余离去的身影,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在忆长余身上看到了自己。即使他并不清楚忆长余身世,却能生出几分感同身受。

  翌日,忆长余如常出现在贺长卿二人视线之中,一如既往,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

  贺长卿只觉得怪异,心头说不起的别扭。忆长余还是那个忆长余,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人,好像忆长余变了,又或者说,自己从未看清过忆长余这个人。

  贺长卿别扭,忆长余看在眼里,并未有解释之意。忆长余依旧笑的春风和煦,明明是副温和有礼之样,却带着冷淡的疏离,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从未交付于自己的真心。

  “你还要回边关吗?”忆长余道,并没有多少询问之意。

  贺长卿坐在桌前,放下碗筷,看着忆长余道:“回。”

  忆长余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顿早膳吃到格外漫长,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谁也不再多过问对方。

  早膳后贺长卿便离去了,骑着快马,乘着清晨的暖阳,迎在光下,向阳而行。

  忆长余依旧是个送行者,注视贺长卿远去,亦如钟璃宴离开之时。想到这里,忆长余多了丝怅然,钟璃宴回了自己的故土,兴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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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邓梵天这边早于巴格木这边汇合。

  “说吧,那个楚皇帝要你带什么话?”巴格木说的便是楚允,他只是静静看着邓梵天,等待下文。

  邓梵天不慌不忙,甚至堪称闲适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份信,递给巴格木。

  巴格木轻皱眉头,他不太识得的汉人的字。

  划开信口,抽出一达信纸,定睛一眼竟是藏文。巴格木觉得这字有些眼熟,并没有多想,最近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不已。

  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让人怒火直升。自己的好哥哥居然觉得自己投靠了汉人,早已叛变,成了汉人的走狗。甚至上书想要可汗父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巴格木手抖个不停,愤怒之火冲上头顶,让他处于绝境。

  或许是报应,也或许是汉人的计谋。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巴格木如坠冰窟。

  “之前所提的合作,台吉意下如何?”邓梵天适时开口道。

  巴格木回过神,看着那汉人的面孔,心中并无多少信任,汉人最会使用哪些下三滥的手段,而他们汉人将那些诡计多端的人成为“谋士”。

  邓梵天见巴格木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也不催出,之道:“台吉慢慢考虑,我会在此停留五日,等你的回复。”

  待邓梵天走后,巴格木马不停蹄策马回了草原,去一探究竟。他不信,自己的亲人会做出如此这般之事。

  带到日头最烈之时巴格木才终于到达草原内部,往来的牧民以往见到他都是热情的,可如今却只是冷冷一眼,伴随着窃窃私语。

  巴格木只觉得天旋地转,直到冲向大哥巴坦尔的蒙古包,见到对方有些讶异的表情时,所有情绪的一切全都涌上心头。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最被疼爱的纯在,是所有兄弟里排行最小,备受瞩目的。可如今最疼爱自己的大哥没了以往的温情,甚至没有一句寒暄,只用那双如鹰般的双眼注视着巴格木,没有一句慰问。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会如此做,明明当初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去汉人的军营的。

  “你怎么来了?”巴坦尔冷冷道,语气无比冷漠,好像他们不是兄弟,是仇人。

  巴格木赤红着双眼,拿出那封密信,质问道:“为什么你要怎么做?我做错了什么?!”

  巴坦尔的眼神只是扫了那封信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但他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直接承认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巴格木?”

  退去有所的伪装,巴坦尔漏出自己最真实一面,展示着自己强大的野心。

  当初是巴坦尔说汉人多么狡猾、奸诈,只要学会了他们的那些兵法,那么他们就能强大起来。巴格木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当那个人,不计后果,只为了自己的人民,以及自己的哥哥。他对巴坦尔是最亲近的,从小到大,从未改变,坚定无比相信对方,却不料巴坦尔的狼子野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泪水纷纷砸落在旷阔的草原上,无声哭诉。

  “为什么?”巴格木再一次道,字字泣血。

  巴坦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道:“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嫉妒你。凭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而我这么多年不管多努力始终换不来可汗一丝认可。他将所有一切倾注于你身上,对我漠不关心,却使你如己出。”

  巴格木闻言,像是被人定住了。说不出一句话,连泪也再没留下,仿佛时间静止。他没想过自己最亲爱的哥哥,是这么恨自己。

  “这么多年我与你虚与委蛇有多累,看着你的笑容又多厌恶吗?你不知道,你却还是不知满足的索求,所求所有人的爱。”巴坦尔的声音没有停,宛如恶魔低语,在巴旦木耳边围绕。

  像是没有说够,巴坦尔继续补充道:“你知道吗?贺举暗是我杀死的,也是你自己亲手杀死的,我设好了局,你就那么傻傻入了,真是可笑。”

  巴格木再也绷不住,彻底奔溃,溃不成军。他悲伤、愤怒成了鬼火,烧的他早已不成人形。

  巴坦尔的最依旧没有停歇,继续刺激着巴格木。

  “够了!”一声怒吼划破天际:“我说够了!!!”

  巴格木此时就是一头愤怒至极的野兽,死死看着前方的人,恨不得把对方抽筋剥皮。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不如在一开始断个干干净净。”巴格木质问着,死死盯着巴坦尔双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更痛苦,更绝望,才能让我解恨。”

  一道剑光说时迟那时快,毫不犹豫的刺向巴坦尔。

  巴坦尔却没有躲,硬生生挨下这刀,连眉头都不曾皱起,只露出巴格木可以看见狡猾的笑。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吼冲响起,振的大地抖了三抖。

  巴格木缓缓转头,对上自己父亲可汗愤怒失望的双眼。

  巴坦尔早已计算好了一切,只为了让可汗对巴格木彻底失望。

  这一战,巴格木败的一塌涂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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