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
青山寺依旧在,只不过少了那两个人,他们心照不宣抹去与那两人的记忆。
香火不断升起,飘起一缕又一缕的青烟,香客不似以往,少了许多。
邓梵天往着北方归来的春燕,默了半晌,终是一声叹息。
纵横家古来今往,以天下为棋局,以地方势力为子。他们看似无关紧要,但却掌舵着一个王朝的生死。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持续的太长,终要迎来一名新主。
邓梵天悄无声息,连包袱都没收拾,只带件自己以往的袈裟,头也不回向远方而去。
早晨寂寞无声,青石见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清风吹拂他两鬓白发,不知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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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红墙之内,是富丽堂皇的枷锁,她们都是家族谋取利益的棋子,死的死,疯的疯,永无止境。
司马清月坐于软榻上,望着庭院外的梨花,恍惚间看到入宫前的情景。
须臾后,她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只沉默着,陌生地望着镜中人的面孔。岁月没能在她光洁面颊上留下褶皱,反而多了几分雍荣华贵,任谁瞧了不得说一句“风土养人”。但她自己不这么觉得,尔虞我诈的深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见过太多太多,自己不过是豢养在笼子的鸟,只能乖顺,稍有反抗就是灭顶之灾。
梨花开了又谢,一年又一年,一次次开放、花落、谢败…盛放、衰败……
愁与怨生生不息。
“淑妃娘娘,皇后召见您呢。”外面响起大宫女的声音,拉回司马清月思绪。她直起身,不再去瞧镜中人的面容,疲惫地闭闭眼,随后回归娴熟温良的淑妃,向凤仪宫而去。
春光和煦,却照不进人心,只留下冰冷如石的心,被那场大雪掩埋。
她早已不再是光入宫时那不安世事的少女,她逐渐割去最纯善的自己,成了现在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生存下来的野心家。
“皇后娘娘进来安好?”司马清月挂上得体的微笑,观察着对方神色。
司马晚挥手屏退所有宫女,赐了座,不语。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梨花香,直入鼻尖,司马清月有些恍惚,看着面前人,半晌无言。
司马晚回神,眸底藏着看不见的哀凉。
“这梨花白淑妃闻着如何?”司马晚把话题转移到店内的香上,笑意不达眼底。
司马清月莞尔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乌云不知不觉间爬满天际,阳光再也透不过云霞,寂静,让人发慌。细细的,雨丝轻柔落下,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事,终是一滴清泪滑过面颊,转瞬即逝。
司马清月看出司马晚的心事,却并未多言,她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同病相怜,但自己又不愿与司马晚那样同流,还天真有固执认为自己依旧还是自己。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无际的麻木与不堪。”司马晚的嗓音缓缓地飘进耳中,平静无波之下却隐含着滔天巨浪,汹涌澎湃。
司马清月微不可查轻笑一声,道:“皇后娘娘那您要如何?”
司马晚极轻摇了摇头,未语,心中早有想法。
细雨绸缪,细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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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卿望着天际灰沉沉,黑云压城的景象,心觉要下大雨,忙看向一旁立着的司马扶桑,急忙喊到:“喂!要下大雨了,别愣着了。”
司马扶桑闻言,指挥者锦衣卫推动粮车想知府内有条不紊赶去,贺长卿这时候没与司马扶桑贫嘴,帮忙在雨落下最后一刻送入内堂。
“哎呦,下官招待不周,没能及时迎客,海涵海涵呐。刘管家,快去给各位弟兄们准备吃食,给这两位大人备热水,整顿一番。”这知府像个人精一般,鬼一样的跑过来,人模人样的说客套话,穿的是上好的料子,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更是一看就是好水头,更比说吃的一身大肚子的肉身。
说灵州这边闹天灾,看百姓那边到真像这一回事,这个何知府就不好说了。贺长卿与司马扶桑对视一眼,这不明摆着把人当傻子。
贺长卿到没给人客气,舒舒服服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这番做派自是让让司马扶桑鄙夷,他皱着眉,冷冷大量一番,嘲讽道:“人模狗样。”
这会不过神奇的是贺长卿没给他拌嘴,寻了出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道:“你觉不觉得这个何知府很奇怪。”
司马扶桑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脸色和自己腰间那把绣春刀一样冷:“不然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是贪朝廷赈灾,就是压榨。”
贺长卿笑笑,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意味不明望眼酒肉穿肠,被何知府夸的天地不知为何物一行人。
司马扶桑一脸黑线,也没办法,这些都是家中安排进锦衣卫当值,这种拿着俸禄无所事事的官员不在少数。何知府当这群人还和一往运粮的一样好糊弄,一杯杯酒下肚,明天再稀里糊涂一走,灵州具体什么情况朝廷那边还怕不好交代?
司马扶桑一转头就对上贺长卿冷峻的脸,阴沉道:“我劝你不要插手,着其中牵扯的不是你能管的。”
窗外哗哗下着,雾蒙蒙的,一切都不真实,荒唐如这个国家。
“所以呢?既然谁都知道,那么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是不愿,还是不肯?”贺长卿居高临下,语气带着威压,少年心性尽显。
司马扶桑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又重复一遍不要多管闲事。
贺长卿依旧不为所动,固执道:“那为什么呢?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地方勾结,结党营私,百姓才苦不堪言,明知不可为之,却还行之,真是太好笑了。”
良久,寂静无声,只有雨滴簌簌落下之声。
贺长卿并没有再步步紧逼,而是远离司马扶桑,他会以新的方式改变这一切。
何知府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弓着身子道:“两位大人可是不满之处?”
贺长卿冷冷与那何知府对视上,冷不丁让对方打个寒战,急忙告退。
司马扶桑沉默良久,走了,黑暗吞没最后的亮光,月幕升起,各自和衣入眠。
月光倾洒,空气中满是雨水的气息,潮湿、黏腻,驱之不散。
贺长卿讨厌雨天,每一次下雨天都会让他想起被罚跪在祠堂每个深夜,当别人都在娘亲的怀中安稳入睡时,他却只能对着冷冰冰的木牌说话,没有回应,只是自言自语。爹像是外人,看似亲爹实则不然,自己那个将军爹每次见到留给他的都是一个冷酷的背影,或者一个面无表情宛如石头的脸。
贺长卿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暗自羡慕嫉妒自己的哥哥,父亲的认可,别人的尊敬永远是他们父子的,不包括自己贺长卿,他被遗忘,像是尘埃中最不起眼的石子,而他的哥哥确实发光的金子。
也许他都要自己认命他是个平庸的人,只能埋没。直到那日青山寺的相遇,忆长余带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温暖了,他所渴求的忆长余轻而易举便可得到,自己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争不来。即使忆长余身世也不怎么好,也是个可悲人,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嫉妒,滋生最邪恶的欲孽。
清冷之人为自己折腰让贺长卿疯狂,他也不得不承认忆长余是个有手段的,聪明又狡黠。像只猫儿,高兴了给人摸摸头,就会呼噜呼噜地叫;炸毛了就是一抓子,龇着牙,凶巴巴的,自以为的警告,倒更像是撒娇。
想着想着,渐入梦乡,呼吸平稳。
翌日太阳高照,驱散不少潮湿,贺长卿起身穿好衣衫,马不停蹄向下个州府而去。
“你不喜欢雨天?”司马扶桑很没心眼子道,边说边观察着贺长卿。
贺长卿驾着马,一挥缰绳,和司马扶桑拉开距离,不想搭话,装聋作哑。
司马扶桑“啧”了声,自找没趣,有一搭没一搭观察着周围,有些百无聊赖走在狭窄的官道上。
马蹄声参差不齐,哒哒哒听不真切,总有些奇怪。
贺长卿回眸正好与司马扶桑对视,相识一眼,无言,却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加快马蹄。
气氛顿时严肃,所有人加快步伐,将运输粮食的粮车向前走,锦衣卫则在后面断后。
(我开始胡编乱造了,断更三个月,脑子不大好使)
阳光被乌云遮住,只投出微弱日光。
两个人心思各异,大概都猜到来人属于哪家。
贺长卿面上不显,但内心早把司马扶桑以及司马家那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装的人模狗样,实际上和司马家那群疯子一摸一样,刻在骨子里的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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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错猪波编不出来了,决定写别的视角)
忆长余坐于窗前,感受着春日带来的丝丝暖意,心头不免带着一丝不安,他也不知道情从何来,他对贺长卿未必有多少真情,同样他们各怀鬼胎,真真假假真真。
“长余…”
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伴随着重物滚动在地声音。
忆长余回头,对上一双让他日思夜想的眼睛,四目相对相对一时无言。
“怎么还哭鼻子了,看看眼睛红的。”司马钰笑的柔和,让人忘记他身处于汹涌的浪潮之内。
忆长余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又在千里之外,他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泡影,一戳就会散。
“师父……”忆长余嗫嚅着,心头百感交集。
他那么想念自己的师父,如今却如鲠在喉,嘴里的千言万语变成了泪水,无声划落,跌入司马钰的心中。自己养大的孩子,司马钰比谁都了解,他能冒这个风险来看望自己的长余,就有能耐面对司马家。
司马钰将人带入自己怀中,轻柔哄着,思念无声,思念有声。
忆长余抽抽嗒嗒无声哭诉着对司马钰的思念,随后又拉起对方的双手,望着司马钰的眼里满是眷恋、心疼。
自己的师父怎么变得如此清瘦苍白,他不敢想,即使司马钰不说忆长余有明白司马钰能过来要费多大的劲,这其中又有多少心酸是忆长余不知道的,他不敢细想。
“师父,师父…我好想你,我好害怕……”忆长余像是迷路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不安和惶恐无限放大,泪水滚烫,眼中倒映着师父的脸,他对视着,想要永远牢记,生怕哪一天就会忘记,再也记不起这个人。
司马钰想哭却忍住了,他双眼发红,自己、自己的长余都不好,长余瘦了,即使忆长余不倾诉,他明白长余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
“你怨恨师父吗?”司马钰道,两个孤独的灵魂相拥,情绪在蔓延,蔓延到彼此的心中。
忆长余只是愣了一瞬,随机拼命摇头,他怎么恨,他如何恨?他没有理由恨自己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师父。
有那么一瞬间,忆长余甚至想过带着师父走,远走高飞做那天上的鸟,无拘无束。但他明白他的使命是多么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即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这个天下也没有他们容身之地。
“时间可真快啊,我的长余也能当独当一面的男儿了。”司马钰在笑,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忧伤,他什么都明白,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太沉重,他多么希望忆长余能活在一个安宁的盛世,不受颠沛流离之苦,但命运弄人,忆长余终要去完成一些不该有他担负的责任。
忆长余的泪水悬在眼中,司马钰眼神不断刺痛着他,他读懂对方话中意思,快速擦干泪水,离开对方温暖怀抱。
“长余,以后不要在见面了,你放心大胆去走你的道,去换天下安宁。”司马钰的话冷静又决绝,这是命令不容置喙,他们的缘分到头了。
忆长余什么都没有说,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虔诚而又坚定:“长余定不负师父教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