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
痛苦不知持续多久,忆长余只觉得身体像是虚脱,自己的魂也不知去哪,只留一个肉体在这里。他感受到手腕以及脚踝上的布条被人揭开,但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有些迷茫。
钟璃宴取出药膏,涂抹在忆长余手脚被布条勒出的血痕。忆长余一声不吭,因为他早已丧失所有力气。
贺长卿早已离去,回了自己的镇国府,也不担心忆长余这个人。
“国师他们知道你前天出去的事吗?”钟璃宴收起药盒,问道。
忆长余轻轻摇头,哑着声道:“他们是司马家的人,又是贺家的……”没等忆长余说完,他就猛地咳嗽起来,嗓子像是被人掐住后得到的喘息感,难受得很。
钟璃宴为他倒杯水,让忆长余喝下。
忆长余缓了片刻,接着道:“二十年前所说萧京墨救了司马钰一命,而后五年又帮他离开京城,但也不能保证萧京墨一定就于司马钰的交情深。白与卿也就是萧京墨的师弟,在萧京墨坐上国师这个位置时,白与卿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大祭司,很明显,白与卿是贺家贺长卿的人。但我想在二十年前,甚至十五年前到十年前白与卿是国师府的人,他会成为贺长卿的人,无非就是给足好处,或者掐住白与卿的命脉。”忆长余艰难直起身,为自己倒杯水,慢慢泯着。
听忆长余这么说钟璃宴心中也有了底,没想道忆长余的洞察力能这么强。他八岁被送来当的质子,如今也有个五年了。自他搬到国师府就觉得萧京墨和白与卿的关系很奇怪,像是爱恋,又像是依靠,又像是别的什么,他形容不出来。
忆长余放下茶盏,问道:“你也察觉到了。”
钟璃宴点点头,突的靠近忆长余道:“所以你和司马家是什么关系?”
忆长余闻言猛地咳嗽,脸涨得通红。
忆长余苦笑几声,并不想搭话,换句话说他并不想全盘托出。
钟璃宴见状识趣没再问,起身让下人烧了热水,让忆长余沐浴,而他就躺在自己的软塌上——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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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卿一会到自己的住所就被丢了一个茶盏,只见贺关定怒气冲冲地站着,手中已是青筋暴起。
“逆子!我叫你看着办,没让你把人给办了。”贺关定气的胡子都在抖动,很明显前天他和忆长余的事没能逃过贺关定的眼线。贺长卿默默捏紧拳头,他恨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他抬起眼,努力压制情绪,但在贺关定眼中却无处遁形。
“你做的事你还不嫌恶心吗?贺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做出这种事,是不嫌别人握住的把柄不够吗?”贺关定光是站呢,一身戾气都能把人吓到退避三舍。
贺长卿不语了,只是干站在呢。
“来人,将二公子的院子锁起来,面必思过半月。未经我的允许不许放出,外加家法二十大板,现在执行。”贺关定给贺长卿判了刑,就看着贺长卿被人拖出去,丈责,自己却一语不发。
板子挨在贺长卿身上,他却不觉得疼,只是压着牙关,眸子满是猩红。自己的父亲,还真是好狠的心。
贺关定怎能不知贺长卿心中所想,对于贺长卿而言温声细语是无法摆正他本就扭曲的性子的,只能用别的手段,另辟蹊径。
待刑完刑后贺长卿早已脱力,他趴在榻上,背上血肉模糊一片。潇枫坐于贺长卿榻前一言不发为他上着药,态度恭敬疏离。
贺长卿心下冰冷,谁都是一样的,自己娘死的早生完他就咽气了。表面上他是贺二公子,背地里他就成了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所有人都没给过他奢望的温情,自己的父亲、哥哥亦是如此。所以他变得扭曲、偏执,只要他想要的就必须不顾一切代价达到,哪怕是烈火烹油、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
不懂爱的人,是没有爱人的能力的。
“下去吧。”贺长卿突出气,冷冰冰的。
潇枫早已习以为常,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贺长卿看着窗外的阳光不多时被乌云盖上,心中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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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长余这边刚沐浴完就被萧京墨叫走,去了正厅,还一并叫了钟璃宴。
“师尊。”忆长余面色虚白,但礼节却挑不出搓出来。
萧京墨淡淡嗯了声,适宜白与卿开口。
白与卿笑得温和却不达眼底,他的声音宛如清泉般动听,但又带着寒冷:“忆长余…哦不,我该叫你司马长余的。”
看样子白与卿是要撂底牌了,忆长余也不慌,就装听不懂,静静看着白与卿表演。
“你隐瞒身份到国师府投奔,所谓何意?”白与卿坐在那,不见一丝笑意,眸中满是寒冷。
忆长余也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索性直说:“你是贺家贺长卿的人。”
白与卿早料到忆长余会这么说,笑着回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五年前八月,也就是楼兰到访时,贺长卿收买了你。好处是许你万贯家财,保你衣食无忧;代价是给当今国师下毒,并在此后承担罪责。”忆长余说的清清楚楚,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明白。
萧京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肯相信自己最爱的师弟能干出这种事来。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弟爱财如命,但也没料到是这种地步,他们互相陪伴彼此快三十年,他不信。
见萧京墨脸色不好看,白与卿心中慌乱,忙开口解释:“休要满口胡言,你未有证据何来这一说?”
忆长余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个药方是给师尊调养用的,但与他平日吃食相克,国师府中除了钟璃宴会医术之外,就只有你——白与卿。”
钟璃宴接过药方看起来,边看边细细讲解中每一位药材的作用,以及与什么相克。他越是说,白与卿脸越白。萧京墨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坐上国师这个位置。他一直都知道小师弟有事瞒他,他不曾告发,只是默许着,欺骗着自己,麻痹自己,不去接受事实。可自己越是想回避的,现实偏要他面对。他双手发抖,嘴唇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本来计划是要诬陷忆长余把他赶出国师府的,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与卿有些愤恨、羞恼,但在他看到萧京墨的眼神时,他后悔了。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对萧京墨的歉意,还是对萧京墨的不值。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错了,都错了。”萧京墨笑的讽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白与卿痛苦地抱住了萧京墨,就像之前很多是他们抱在一起一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一切都晚了呀,世上没有后悔药。
萧京墨抚了抚白与卿的发顶,温声道:“没关系的,与卿做什么师兄都会支持的,哪怕是要我的命。因为……”没等萧京墨说完,就一口鲜血涌出,洒到白与卿一身白衣上面。
“我爱你”这几个字萧京墨终归没有说出口,是勇气不够,也是无法说出口的劫。
白与卿眼睛睁地大大的,也忘记了哭泣。他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连自己最爱的师兄死了也仿若不觉。
要说白与卿不爱萧京墨那也不是,说他薄情也不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一个怪物,不懂爱是什么,情是什么,恨是什么……直到他遇到了师兄,那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他们未能像寻常百姓一样成婚、相守,只能在背后,暗地里互相纠缠不清。
钟璃宴见面前的景型吓的说不出话,眼中满是惊恐,他没见过死人,更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场死去。一旁的忆长余倒是平静,仿佛面前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并不是他的师叔。
“哈哈哈哈哈!”白与卿笑的癫狂,眼中满是猩红,他双面戴着戾气,握住萧京墨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抽出他手中的匕首,插入自己胸口。
“你死,我绝不独活。萧京墨我要和你纠缠生生世世,永远不休。”白与卿说完最后几个字,就咽气了。
师兄啊,你怎么能这么傻……
因为那是你……
钟璃宴早已被吓晕过去,忆长余扶住他,转身对门外喊道:“国师归天。”
一时见外面很安静,只听得见几声鸟咛。不多时门外来了一群身着白衣的人,他们收拾好地面上的血迹,抬起萧京墨的尸首,放入棺椁。
忆长余在这时突然开口道:“也一并将大祭司一起放入吧。”
没有人反对,因为萧京墨在怀疑白与卿时早已准备好一切,就等这一天的到来。
钟璃宴被人送回忆长余的院子,而忆长余也回去换了一身白衣。
约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国师府早已满目苍凉,满是白绸,凄凉的吓人。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大半个京城,连皇帝都听闻此事。
“所以国师于大祭司是一个时间段死的?”楚允不清不淡问道。
“正是。”御前大太监回道。
“皇上可要察即此事,着实奇怪了些。”
“不必,萧京墨的是不要插手,也不许人查和谈论,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朕不想再说第二遍。”楚允声音带上凉意,御前大太监连忙跪地谢罪。
“出去吧。”
“是。”
萧京墨一死真要查起,那就是有人不想活了。一边是贺家,一边是司马家,他们与萧京墨的关系可说不清,真要查,不是两败俱伤,那就是出头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