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吧……
琴弦上的余温还未散尽,清玄霜指尖悬在半空,竟有了片刻的迟疑。
他垂眸看着膝上闭目浅笑的少年,玄色发梢蹭着自己的衣袍,呼吸均匀而温热,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气息。方才那几个不受控的柔软音符,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修行数百年,道心早已如顽石般坚定,琴音素来是他心境的映照,清冷、沉稳、无波无澜,何时竟染上了这般缱绻的暖意?
这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他心慌。
他向来笃信大道独行,七情六欲于他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桎梏,收阎沧渊为徒,是看中他的灵根与执念,护他、教他,亦是为了传承道统,从未有过半点逾矩的心思。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纯粹的师徒情谊,竟悄悄变了味。
是看到他晚归时,下意识煮好的姜汤?是听闻同门议论他“抽象”时,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威压?还是方才他枕在自己膝上,那般毫无防备的依赖模样,让他心头涌起的莫名柔软?
清玄霜指尖微微收紧,力道透过衣料,隐约触到阎沧渊温热的发丝。他想收回手,想重新弹奏一曲寒凉的《孤山雪》,将这份不该有的悸动压下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少年依赖着。
阎沧渊虽闭着眼,却清晰地察觉到了他的僵硬。
方才那几个温柔的琴音,像一颗石子投进他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能感觉到清玄霜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带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有迟疑,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师尊好像……对他有点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狂喜,却又不敢深思。清玄霜是谁?是玄清宗宗主,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奇才,是早已勘破七情六欲的清冷仙人。他从未对谁动过心,自己这般执拗的纠缠,能换来他的纵容与维护,已是万幸,怎敢奢望更多?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师尊只是今日心境平和,才弹出那样的琴音。或许,这份莫名的悸动,只是师徒间相处日久的习惯,并非男女之情。
阎沧渊悄悄攥紧了手心,将那份快要溢出来的期待压下去。他不敢问,不敢戳破,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清玄霜的表情。他怕自己一睁眼,便会看到师尊眼底的疏离与否认,怕那份刚刚萌芽的温柔,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清玄霜看着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头的慌乱更甚。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像是心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明明想维持平静,却偏偏涟漪不断。他想推开膝上的少年,想恢复往日的清冷,可一想到他眼底的炽热与执拗,想到他为了靠近自己所做的一切,想到他受伤时依旧坚定的眼神,便狠不下心。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一遍遍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数百年的修行准则告诉他,这份感情是错的,是阻碍大道的桎梏,必须立刻斩断。可心底那丝悄然萌生的情愫,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道心,让他无从下手。
他从未动过心,从未如此犹豫过,从未这般“莫名其妙”过。
清玄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指尖重新落在琴弦上,弹奏出的琴音却不复往日的沉稳,偶尔会夹杂着一两个不受控的柔软音符,与他刻意维持的清冷交织在一起,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矛盾。
阎沧渊静静地听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期待。
他听出了琴音里的矛盾,听出了师尊的挣扎。或许,师尊是真的对他动了心,只是这份感情太过陌生,太过违背他的信念,让他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
也好。
阎沧渊在心里默默想道。哪怕他不敢承认,哪怕这份感情永远只能藏在心底,哪怕他们永远只能是师徒,只要师尊对他有过片刻的心动,只要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愫真实存在过,便已足够。
他缓缓睁开眼,恰好对上清玄霜慌乱移开的目光。阳光落在师尊清冷的侧脸上,竟让他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阎沧渊心头一动,没有追问,只是重新闭上眼,将脑袋往他膝上又蹭了蹭,语气慵懒而依赖:“师尊,这曲子真好听。”
清玄霜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弹奏的节奏慢了些,琴音里的矛盾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终究还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可那份“莫名其妙”的心动,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冰封的心底悄悄发芽,再也无法忽视。
庭院里的风轻轻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古琴的声音温柔而绵长。阎沧渊枕在清玄霜膝上,感受着他指尖的微颤与琴音里的挣扎,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期待的笑意。
他知道,师尊的道心已乱,这份感情,或许只是时间问题。而他,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