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瘤太岁（下）
心魔……竟然会出手救人？
这荒谬的念头刚闪过，异变陡生！
子煌手中紧握的青蛇剑，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嘶嘶～”声，那声音阴冷粘腻，活像毒蛇在黑暗中吐露信子，并且愈发响亮、急促！
紧接着，剑柄上那三条原本是浮雕的翠绿小蛇，竟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它们脱离剑柄，沿着子煌的右臂迅速向上攀爬、缠绕，冰冷的蛇鳞摩擦着他的皮肤。下一刻，三条蛇猛地昂起头，张开布满细密毒牙的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子煌小臂靠近肘关节的位置！
毒牙深深嵌入血肉，子煌却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痛楚，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愉悦和兴奋，仿佛这噬咬带来了无上的快感！
青蛇剑身随之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青色光芒，剑鸣之声变得高亢而邪异。子煌缓缓转过头，看向我和原雪晴，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诡笑道：“想不到……他竟然把这把剑也带出来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我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惊得倒退半步。月光下，“子煌”的脸色煞白如纸，一道道如同叶脉般的幽绿色血丝，正从他衣领下方迅速蔓延至脖颈、脸颊，甚至连眼白都被侵染成了诡异的淡绿。他的瞳孔更是彻底变成了冰冷的、属于爬行动物的竖瞳，正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暗绿光……
此时的子煌，已然半人半蛇，邪气冲天！
未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子煌（或者说心魔）猛地一个箭步，身形如鬼魅般射向那庞大的瘤太岁！
他眼中绿光暴涨，嘴角挂着残忍而邪恶的笑意。手中青蛇剑挥舞开来，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刁钻、狠辣的轨迹，剑光闪烁间，仿佛真有一条巨大的毒蛇在空中游弋、猎杀！
“咕噜——咕噜——！”
瘤太岁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如同肠胃剧烈蠕动般的沉闷巨响，体表脓疮破裂，更多粗壮的、布满粘液的触须疯狂生长出来，如同狂舞的鞭子般抽打、缠绕，试图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渺小存在撕碎。
然而，心魔驾驭下的子煌，剑法变得诡异莫测，身法更是飘忽不定。他如同没有实体的幽魂，在漫天挥舞的触须间穿梭，青蛇剑每一次挥出，都精准而狠戾地斩断一两条触须，腥臭的汁液四处飞溅。瘤太岁的反击显得笨拙而无力，触须再生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斩断的速度！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叹：“子煌……他的心魔……竟然这么厉害？”
我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原雪晴，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解释，却见她也是一脸凝重，秀眉紧蹙，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剑法？如此阴邪诡谲，我从未见过……”
经她提醒，我也更加注意到，场中的子煌全程仅用单手持剑，动作却快得留下残影，身形忽左忽右，完全无法预测。他的剑路毫无章法，却又带着一种原始而狂暴的美感，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充满了毁灭与杀戮的欲望，这绝非任何名门正派会传承的剑术！
突然，心魔子煌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手执青蛇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笔直地冲向瘤太岁最核心的肉瘤本体！
“噗嗤——！”
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钝器插入烂泥的闷响，子煌的整条右臂，连同那柄青蛇剑，竟完全没入了瘤太岁那布满脓疮和腐烂组织的巨大肉瘤之中！
下一刻——
“砰！！！”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轰然响起！瘤太岁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从内部猛然炸开！无数腥臭扑鼻的腐肉、粘液和破碎的组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喷射、飞溅！
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心脏狂跳不止，完全无法想象心魔的战斗方式竟如此极端、疯狂！
待污秽物稍稍落定，我凝视着前方那个背对着我们，站在一片狼藉血肉废墟中的身影，声音干涩：“瘤……瘤太岁……就这么炸了？”
原雪晴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瘤太岁的再生能力极强，竟然被他的心魔以这种方式彻底消灭……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话点醒了我。连瘤太岁这种邪祟都被轻易解决，子煌这心魔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我们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如果他真的对我们抱有敌意，仅凭我手中这把铜钱剑和原雪晴那主要用于寻踪的牵魂丝，胜算微乎其微。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对原雪晴低语：“先静观其变。如果他真想杀我们，刚才瘤太岁攻击时就不会出手相救。暂时……不要激怒他。”
原雪晴点了点头，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随时准备拉着我逃离这个危险的“同伴”。
“走啊！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是要去找韩仟吗？”
心魔子煌突然回过头，那双冰冷的蛇瞳扫过我们，语气带着不耐烦的催促。这句话让我和原雪晴都愣住了。
“啊……对，对！快到山腰了。”我连忙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谄笑，脚下却不敢轻易靠近他。这个心魔的行为逻辑太过诡异，主动帮我们解决麻烦，现在还催促我们去找人？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子煌之前明明说过，这心魔凶戾无比，十恶不赦……眼前这情况，完全对不上号！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找到韩仟就是好事。但必须万分小心，我信子煌，但绝不可能相信他的心魔！” 我心中暗忖，警惕提到了最高。
就在这时，左手传来一丝温暖的触感。我回头看去，是原雪晴轻轻拉住了我的手。她的眼神复杂，压低声音道：“万一……万一心魔突然发难，我们就立刻往山下跑。我猜他或许不会在虚湮山这种地方跟我们纠缠太久，毕竟这里危机四伏。”
我默默点头，目前的处境确实不容乐观，我们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一行人继续朝着山腰进发。我和原雪晴刻意落后几步，与心魔子煌保持着安全距离，全程精神紧绷，时刻提防着可能来自前方的袭击。然而，那心魔似乎完全无视了我们的戒备，只是饶有兴致地跟着原雪晴手中牵魂丝指引的方向，步履轻松，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穿过一片格外茂密、几乎遮蔽了所有月光的阴暗树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出现在我们面前。
心魔子煌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幽绿的蛇瞳在我们脸上扫视了一圈，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玩味与某种深意的复杂情感。
“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怪异的平静，“你们要找的韩仟，应该就在这个山洞里面。”
我和原雪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虑和不安。这心魔会这么好心？这山洞会不会是他设下的陷阱？可是，原雪晴手中的牵魂丝确实笔直地指向山洞深处，没有任何偏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进去吧。”我深吸一口气，对原雪晴说道，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到韩仟，把他带回去。”
我握紧铜钱剑，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原雪晴紧随其后，而心魔子煌则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也跟了进来。
洞穴内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土腥味和某种淡淡的腥气。我们只能凭借感觉和微弱的灵力感知，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湿滑不平的地面上，生怕触发什么机关或是惊动黑暗中的存在。
忽然，前方深邃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亮。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走去。光线来源是洞穴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台上方似乎有缝隙透下些许微光。而石台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们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不是韩仟又是谁！
“韩仟！” 我心中一阵激动，正要和原雪晴冲过去将他扶起——
“咻——！”
一道凌厉无匹的白色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擦着我的右脸颊掠过！
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我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粘稠——右脸颊上已多了一道细长而深刻的血痕！
“谁？！” 我又惊又怒，瞬间将大量灵力疯狂灌入铜钱剑，剑身嗡鸣，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将周围一小片黑暗驱散。
“你们……果然还是找来了。”
一个空灵、清越，仿佛不染丝毫尘埃的男声，在洞穴中悠悠回荡。随之，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台前，恰好挡在了我们和韩仟之间。
来人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面容俊朗，鼻梁高挺，身姿挺拔如松。他身穿一袭洁白无瑕的道袍，衣袂在洞中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浮云流雪，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修长，上面精心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剑而出，翱翔九天。
然而，更让我震惊的是身旁原雪晴失声的惊呼：
“师……师傅？！”
我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原雪晴，一股被愚弄、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师傅？他是你师傅？！好啊……好啊！原雪晴！全他妈是骗子！你们是一伙的？！”
“不！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雪晴脸色煞白，慌乱地看着我，又看向她那突然出现的师傅，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茫然，急切地想要解释，却似乎也不知从何说起。
暴怒之下，我几乎失去理智，举起金光闪耀的铜钱剑，灵力狂涌，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与这个装神弄鬼的“师傅”拼个你死我活！
就连一直看戏状态的心魔子煌，此刻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眼中绿光大盛，舔了舔嘴唇，发出狡黠而兴奋的笑声：“有意思！真有意思！刚出来就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哈哈哈！”
然而，就在我即将冲出的瞬间，原雪晴却猛地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了我的面前。她仰起脸，眼中已有泪光闪烁，语气带着哀求和无比的坚定：“阿轩！求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向师傅问清楚的！求你！”
看着她眼中滚落的泪水和那双写满真诚与痛苦的眼睛，我胸中翻腾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稍微平息了一些。理智告诉我，她或许真的不知情……但要我就此相信这个设局抓走韩仟的所谓的“师傅”？我办不到！内心充满了剧烈的矛盾与挣扎。
就在这时，那位师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晴儿确实并不知晓。今日若有冒犯之处，二位他日可来昆仑青莲派，寻许某论剑讨教。”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和心魔子煌：“不过，今日许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能否应允？”
我强压下怒火，看了一眼仍在低泣的原雪晴，又看向石台上昏迷的韩仟，咬着牙问道：“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了韩仟？”
一旁的心魔子煌早已不耐烦，撇了撇嘴，邪笑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动手抢回来不就完了！”
许师傅闻言，不仅不怒，反而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心魔子煌身上：“哦？这位‘寄灵’道友，是想要与许某动武吗？许某……”
“啰嗦！”
不等那姓许的说完，心魔子煌眼中凶光毕露，早已按捺不住的杀意瞬间爆发！他狂笑一声，手中青蛇剑爆发出滔天邪气，身形如电，化作一道青色残影，直刺许师傅的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