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猛地从床上惊醒，汗水已经浸透了额发，后背一片湿凉。心脏还在狂跳，梦魇中朱麒那燃烧的瞳孔和灼热的吐息仿佛仍烙印在感官上。我大口喘着气，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残余恐惧。
身上的温度正慢慢恢复正常，但手腕上，那圈名为“净婴”的印记，正闪烁着不祥的紫色微光，随后才如同燃尽的余烬般，逐渐黯淡下去。
楚云道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已经重新封印了朱麒，近期它会安分很多吗？怎么会……难道他的封印出了什么岔子？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我。
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我将湿透的睡衣扔进洗衣桶，准备冲个冷水澡让自己彻底清醒。
就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清晨（或者说中午）的宁静。我急忙冲出浴室，抓起手机。
“喂？”
“阿轩，韩仟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子煌的声音，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
“没有啊？我才刚醒。”我打了个哈欠，睡意尚未完全驱散，“怎么了？”
“联系不上韩仟了。”子煌的声音透着急切。
“你们昨晚不是各自回宿舍了吗？去他宿舍找找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牙刷，含糊不清地补充，“而且今天上午没课，那家伙估计还在睡懒觉吧……”
“不，不对。”子煌立刻否定，“昨晚我们本来是要回宿舍，但他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必须立刻赶回去。关键是，现在都几点了？他怎么可能还在睡？”
我这才不紧不慢地漱完口，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竟然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
“我……我这不是也才醒嘛……”我用毛巾擦了把脸，试图让思路清晰点，“那他不是说回家了吗？你去他家找过没？”
“我八点多就去过了！”子煌的语气更加焦灼，“就是想找他商量一下去剑雄的细节，结果他爸妈都说，韩仟根本没回家！”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按照子煌之前的说法，韩仟的体术相当厉害，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更别说绑架勒索了。他本身也懂灵术，被什么孤魂野鬼迷惑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你先别急，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连忙抓起一件外套，也顾不上整理，直接甩上门就往楼下冲。
“纳多咖啡厅。”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纳多”，推开门，风铃急促地响了一声。目光迅速锁定在靠窗的卡座，子煌正坐在那里，脸色凝重。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这时候还来喝咖啡……”我气喘吁吁地在他对面坐下，全速奔跑让汗水像下雨一样淌下来。
子煌愁容满面，双手一摊：“那我还能怎么办？电话打不通，家里没人，宿舍也没人，他父母都快急死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我向服务员要了张纸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韩仟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也许临时有什么急事，去了别的地方，没来得及通知我们？”
“不可能！”子煌斩钉截铁，“他去哪儿也不可能电话一直没信号！根本打不通！”
正说着，服务员端来了两杯冷萃咖啡——子煌习惯性地点了我那份。
我跑得口干舌燥，抢过一杯就猛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包裹住口腔，正准备咽下，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女声突然在身旁响起：
“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对吧，轩轩？”
“噗——！”
这声肉麻的称呼让我猝不及防，嘴里的咖啡全喷了出去。坐在正对面的子煌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转头对穿着咖啡店制服的原雪晴低声道，“别叫得那么肉麻行不行？恶心死了！正常点，叫我阿轩！”
子煌倒是没生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纸巾擦拭着脸和衣服上的咖啡渍，目光锐利地看向原雪晴：“是没那么简单。而且，你也不简单。” 这话里的针对性再明显不过。
原雪晴莞尔一笑，仿佛没听出子煌话里的刺：“哦？陈同学需要毛巾吗？看你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子煌冷着脸，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用，我没事，待会儿回去换衣服就是了。倒是你，不怀好意地非要接近阿轩，还对我们和川口隼人的事情了如指掌，我看有问题的恐怕是你吧？”
原雪晴微微一笑，没接子煌的话茬，反而转向我，语气变得认真：“你们不是想找那个叫韩仟的人吗？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子煌见她无视自己，脸色更沉，语气也带上了火药味：“我看你倒像是抓走韩仟的人，现在又想利用他和我们谈条件。”
原雪晴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神情自若：“陈同学，我并没有敌意。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韩仟现在并不在我手上。我提出帮助，纯粹是为了取得阿轩的信任，让他能安心让我留下。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们可以一起找韩仟；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不勉强。”
子煌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咬着牙瞪视着原雪晴。而原雪晴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意子煌的敌意。
我见状，赶紧起身把原雪晴拉到旁边的空位坐下，防止这两人当场吵起来，同时拼命给子煌使眼色，示意他冷静。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我打着圆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原雪晴，如果你真能帮我们找到韩仟，只要条件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在这之前，有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行不行？”
原雪晴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什么，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硬着头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和川口隼人之问的事？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多少？”
原雪晴拿起桌上一张干净的餐巾纸，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一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一群戴着银色勋章的人鬼鬼祟祟地跟踪你们。”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我们，继续道：“算他们倒霉，碰上行侠仗义的我。刚好看见他们躲在东街区那个教堂的窗户后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你们。我就顺手解决了几个不太安分的，顺便……‘旁听’了一下你们的对话。”
戴着银色勋章，还跟踪我们——百分百是黑市的赏金猎人。和我们交过手的那些猎人实力都不弱，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一样轻松？“顺手解决了几个”？
子煌皱紧了眉头，追问道：“这么说，你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
原雪晴点了点头：“那个‘巫’不是说了吗，悬赏你们的人就是川口隼人。还有你们用来对付鬼兵的那道符——我建议以后还是别用了，那是被明令禁止的‘罡雷镇煞符’。”
那个“巫”？鬼兵？她指的肯定是布朗了。但她居然也知道罡雷镇煞符？
“你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啊？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忍不住疑惑。
原雪晴微微一笑，带着点狡黠：“我今年刚好十八，记得没错的话，阿轩你应该才十七吧？要叫我姐姐哦。”
我：“……”
子煌没理会这点小插曲，他冷着脸，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把我们的注意力拉回来，然后挑眉问道：“你说布朗是‘巫’？你怎么看出来的？”
原雪晴见我也一脸求知欲地看着她，便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巫’，是一种很神秘的存在。他们精通各种古老的巫术，能够操控鬼魂，甚至驱使鬼神。而且他们对生物和能量的‘改造’能力也极其精妙。”
她稍微前倾身体，压低了些声音：“那天跟你们交手的紫袍男人，他使用的‘鬼兵符’并非普通货色。符纸上的符文，用的恐怕不是普通的朱砂或墨汁，而是掺杂了他自身的‘巫血’。否则，召唤出来的鬼兵绝不可能有那种强度。”
“不过，你们能用罡雷镇煞符解决掉他的鬼兵，纯粹是因为他本身的‘巫力’太低。如果巫力再高深一些，召唤出来的就不是鬼兵，而是更厉害的‘鬼俏’了，你们那道符未必还能起作用。若是巫力再强上一个层次，他甚至无需借助符咒，仅凭精神力，就能召唤出比鬼俏更加凶戾的‘鬼魅’。”
我听完，心里一阵后怕。灵力与巫力，究竟孰强孰弱？幸好那个布朗只是个小巫，如果真的像原雪晴所说，召唤出鬼俏或者鬼魅，我和子煌恐怕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我不自觉地拉了拉原雪晴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诶，那……川口隼人和布朗是一伙的，难道川口隼人也是巫？可我看他完全不像啊。”
原雪晴抿嘴笑了笑：“不是，川口隼人并非巫，他是一名武士。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是伊贺流的叛徒，本质上是个修炼武技和杀伐之术的武士。”
子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虽然脸上还带着不屑，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按你这么说，巫不比武士厉害？为什么布朗那样的人，会尊称川口隼人为‘大人’？”
原雪晴摇了摇头，神色略显凝重：“川口隼人能从‘禁区’那种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就证明他绝非普通的武士。更何况，他手里还有‘赤蝶’那样的凶器。实力和势力，很多时候并不完全划等号。”
这时，我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满脸担忧地看向原雪晴：“呃……你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在这里跟我们聊这么久，摸鱼真的没问题？”
原雪晴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了起来，苦着脸道：“对啊！我在上班！完了完了，被店长看到要扣工资了……”
子煌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晃着手中的咖啡杯，用他那标准的“富家少爷”口吻说道：“切，我看你就别在这儿打工了，挣那点毛毛雨，我一天的零花钱都比这多。”
好家伙，这充满“凡尔赛”气息的发言，岂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反正我心里是有点酸了。
原雪晴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瞥了子煌一眼，脸上写满了鄙夷，吐槽道：“得了吧，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懂什么？我们打工人自己挣钱自己花，靠双手努力生活，总比你们这些躺在家族财富上的米虫强。”
子煌被这话噎得脸一红，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强忍着脾气，嘟囔道：“行行行，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我见状赶紧再次打圆场，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那个……咱们不是要去找韩仟吗？要不，等雪晴下班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子煌没有说话，但已经算是默许了。
看到原雪晴冷笑一声离去，我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我知道子煌是为了我好才对原雪晴产生这么大的意见，但是这俩人针锋相对起来，简直就像说相声一般，没完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