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往虚湮
原雪晴今天排的是早班，中午十二点半就结束了工作。我夹在她和子煌中间，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缓冲垫，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这两人一个面若寒霜，一个云淡风轻，默契地维持着零交流状态，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沉闷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几次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打破僵局，结果不是撞上子煌冷硬的侧脸，就是迎来原雪晴故作无辜的眨眼。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冷战协议，将我彻底隔绝在外。
“喂，我们不是要去找韩仟吗？”我实在受不了这低气压，无奈地开口，“你俩这样互相甩脸色，我们还怎么找人？”
原雪晴听到这话，脚步稍稍放缓，瞥了一眼身旁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子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我说了，我有办法找到韩仟。但前提是，你们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子煌眉头拧紧，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反驳。我知道，韩仟的失踪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再多的疑虑在兄弟的安危面前，也得暂时让步。于是我代他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原雪晴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浅笑：“很简单。你们不是要去剑雄市吗？带上我一起。”
子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但终究没有出言反对。我知道，这已经是他默许的信号。昨晚我们确实商量过，若她执意跟随，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我看子煌没有激烈反对，便对原雪晴点了点头：“行，我们答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怎么找韩仟了吧？”
原雪晴满意地轻轻一笑，缓缓竖起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带着神秘韵味的字：“牵——魂——丝——”
“牵魂丝？”我疑惑地重复，“这是什么法宝？很难弄到吗？”
原雪晴闻言，忍不住捂嘴“噗嗤”笑出声来：“想什么呢？这不是什么物件，是一门道法，是我师傅亲传的秘术。”
子煌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角，催促道：“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怎么做！”
原雪晴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解释道：“这是一种追踪灵魂踪迹的道法。只要有一缕被寻之人的‘精气’作为引子，牵魂丝就能指引我们找到他。”
我脸皮抽动了一下，无奈道：“可我们现在就是要找韩仟啊，上哪儿去弄他的精气……”
“头发算不算？”子煌突然开口，同时伸出手，指尖捏着一根黝黑发亮的长发丝。
“卧槽！子煌你……你怎么会有韩仟的头发？”我人傻了，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离谱的猜想，“难不成你对他……”
“闭嘴！老子性取向正常得很！”子煌狠狠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解释，“这是昨晚吃蟹肉煲时，从他肩膀上掉下来的。我看这发质极佳，本想留着以后裁剪成段，用来制作高级符笔……”
我接过那根发丝，入手顺滑，长度接近一米，而且极其柔韧有弹性，难怪子煌会心动想拿来当材料。
原雪晴仔细看了看我手中的发丝，微微颔首：“嗯，发为血之余，蕴藏人身精气，完全可以作为媒介。”
接着，只见她手腕一翻，竟从宽大的袖口中“咻”地抽出一根细长的红绳，绳端赫然系着三枚古朴的铜钱，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哐哐”声。
她熟练地将韩仟的发丝缠绕在红线上，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诵唱着晦涩古老的咒文。突然，她低喝一声，那根黝黑的发丝竟如同被无形之火点燃，瞬间变得亮红灼热！紧接着，整根红线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摇曳的灵焰。
原本柔软的红线此刻如同苏醒的灵蛇，自主地悬浮在半空中，蜿蜒游动。绳端的铜钱碰撞得越发急促响亮，发出类似警铃般的鸣响。几息之后，红线逐渐平静下来，如同被无形之手拉直，坚定地指向西边——那座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的山脉山腰处。
“虚湮山……”子煌望着那个方向，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无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喃喃低语。
我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那座山，在鹤京灵术学院的教科书里，是被标注为“高危禁区”的存在！
虚湮山，横亘在鹤京市与月华市交界处，是方圆百里阴煞之气最为汇聚的凶地。即便是在阳气最盛的午时，山中的阴寒也丝毫不减。传闻有无数邪祟、精怪蛰伏其中，地形更是复杂险峻，遍布沼泽迷瘴，普通人进去极易迷失，多年来罕有人迹，几乎是一片被遗忘的死亡地带。
“怎么会是虚湮山？”原雪晴的表情也瞬间凝重起来，显然她也深知此山的凶名。
子煌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原雪晴，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原雪晴，你最好别耍花样！韩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那种地方去？”
原雪晴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摇头：“牵魂丝指向的是一个人的灵魂本源，绝不可能出错。除非有超越施术者力量的存在强行干扰……但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感到事态严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果韩仟真的在那里，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每耽搁一秒他都多一分危险。现在出发，赶到山脚估计天都要黑了。”
“没时间犹豫了，立刻回去拿装备，然后出发！”子煌当机立断，猛地转身，挥手示意我们跟上，语气不容置疑。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虚湮山的名字像一块冰，冻结了所有的交谈。如果韩仟真在那里……我们必须争分夺秒，那个鬼地方，绝对不是我们能悠闲探险的所在。
一路疾行回到宿舍区，子煌冲上楼，没多久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下来，看起来分量不轻。
“学校配发的制式佩剑，对付普通怨灵还行，根本处理不了虚湮山里的那些污秽玩意儿。阿轩，你现在没有称手的灵器，进去就是送菜。”子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背包里翻找，“我家暂时没有多余的灵器储备，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
说着，他掏出了一把由无数枚古旧铜钱组成、以殷红丝线紧密编织缠绕而成的铜钱剑。我接过手掂了掂，分量颇为沉手，不知道熔铸了多少蕴含阳刚之气的古钱币，入手便感到一股温正平和的气息。
随后，子煌郑重地取出了另一把长剑。这把剑造型古朴优雅，剑身呈现出清冽纯粹的青绿色，仿佛由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其上天然形成的蛇形纹理活灵活现。剑柄处被三条栩栩如生的翠绿小蛇浮雕巧妙缠绕，整把剑散发着柔和而夺目的青色光晕，灵气逼人。
原雪晴定睛一看，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就是你们陈家祖传的灵器——青蛇？”
子煌见她也识得此物，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豪，介绍道：“没错，这正是‘青蛇’。取千年灵蛇之骨为基，融其逆鳞精华，辅以秘法炼制而成，是我陈家世代传承的宝物。”
我看着他手中光华流转的青蛇剑，眼里满是羡慕。这卖相，这气场，一看就不是凡品，比我手里这串铜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情况紧急，我们也没再多言，迅速检查完装备，便坐上了子煌管家早已准备好的悬浮车。车子无声地升空，朝着西方那座令人不安的山脉疾驰而去。
悬浮车在空中飞行了大约两个小时，中途我们草草解决了午餐，又耽搁了些时间。等到终于抵达虚湮山边缘地带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夕阳西斜，天色迅速黯淡下来，远处的山峦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狰狞。
刚下车，一股混合着腐烂草木和湿泥土气息的阴冷山风就扑面而来，温度明显比市区低了好几度，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举目四望，周围是茂密得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最近的公路也在几十公里之外，人迹罕至。
我们迅速套上保暖的外套，握紧各自的武器，沿着那条若隐若现、被落叶覆盖的崎岖小径，开始徒步进入虚湮山的地界。
越往山里走，周围的雾气就越发浓重，乳白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在林间流淌，能见度急剧下降，几乎看不清十步外的路径。阴寒湿冷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周围的寂静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原雪晴见状，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指尖灵力流转，低声念诵咒文，随即将符纸向空中一抛。
“燃！”
黄符瞬间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稳定而明亮的金色光球，悬浮在我们前方，不仅驱散了浓雾，照亮了前路，那纯阳的符火气息更让周围阴寒的氛围为之一清。
我们不敢大意，循着空中那根依旧指向深山、泛着微弱红光的牵魂丝，小心翼翼地踏着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步步向迷雾深处进发。
此刻，我心中担忧的不仅仅是生死未卜的韩仟，还有我们自身的处境。虚湮山的可怕，远不止于浓郁的阴气和可能存在的鬼物——我们三人都是灵师，对付寻常鬼魂自有手段。真正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蛰伏在这片禁忌之山中、更为诡异莫测、甚至连学院档案都记载不详的……“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