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冥府阴差
我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活在矛盾里。一边对深不可测的楚云道满心警惕，一边却又对来历不明的高橋零音抱有近乎盲目的信任。结果呢？亲哥一句话就戳破了幻象——伊贺流雲水，根本没有高橋这个姓氏。
我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谜团，进退维谷。
得益于极阳体质的强悍恢复力，住院约莫一周后，我便基本痊愈。出院那天，哥哥和子煌一起来接我。子煌气色不错，看来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刚回到学校，韩仟就围了上来，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过来。我实在没精力应付，随口搪塞了句身体不适要回宿舍休息，便把烂摊子丢给子煌，自己溜回了C506。
推开宿舍门，我不由一愣。房间显然被彻底翻新过，墙壁重新粉刷，焕然一新。我无暇深究，把包往椅子上一扔，直接瘫倒在床上。
思绪不由得飘到之前那个为了赏金来刺杀我的同学身上，不知柳院长是如何处置他的。这次经历，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空有超越等级的灵力，却只懂些粗浅的抓鬼技巧和基础道法，若再遇上川口隼人这类强敌，恐怕凶多吉少。
变强，必须系统性地提升实力，无论是体术还是道法。
下定决心后，我特地去找了子煌的父亲陈鸿骞，希望能讨教几本道书，最好再弄本拳法秘籍。谁知那老头倔得很，道书倒是爽快给了，可一提到拳法，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非我门徒，不传绝技”。
拗不过他，我只好抱着那几本“重量级”道书回来了——《道德经》、《道家心法》。陈老爷子还语重心长地叮嘱，需先“顿悟自然”，方能“突破境界”。
“唉……”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身负极阳之体，拥有罕见的阳眼，灵力磅礴，却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唯一拿得出手的罡雷镇煞符，还是从黑市看来的，用一次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正当我烦恼之际，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宁静。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不料它立刻又响了起来，锲而不舍。
我不耐烦地接通，语气很冲：“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楚云道。”
我心头猛地一跳！楚云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啊……原来是楚局长！”我立刻换上讪笑的语气，“您找我有事？”
“我想请你们来局里一趟，我们好好聊聊。”楚云道开门见山，毫不绕弯，“当然，记得叫上你的朋友，陈子煌。”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潜入档案室的事东窗事发了？
“不知局长想聊什么？”我强作镇定，试图周旋，“其实……电话里说也挺方便的。”
“恐怕不行。”楚云道轻笑一声，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档案室那件事，如果你们不来……我知道普通手下奈何不了你们，所以，我会亲自去‘请’。”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的读音，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我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一是事情果然败露，二是见识过楚云道的实力，他若“亲自”来请，场面绝不会好看。
“别！不用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我连忙改口，“这样，下午我和子煌就去灵契局拜访您。”
楚云道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我放下手机，瘫在床上，感觉心跳还没平复。那种感觉，就像小偷被事主找上了门，心虚又慌乱。
相比之下，子煌的反应平淡得多。听我说了楚云道的电话，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喂，你就不怕是鸿门宴？”我着急地问，“他的实力我们亲眼所见，咱俩绑一块儿也不是对手啊！”
子煌摇了摇头，不以为意：“放松点，他不是说聊聊吗？我们拿到的是川口隼人作恶的证据，算是为民除害，又没干坏事。再说了，他真想动我们，直接拿着令牌来学校提人就行，我们还能反抗不成？”
“那他到底想干嘛？难道还给我们发奖状不成？”我苦笑，“我可是放出朱麒的罪魁祸首啊！”
“这不正是奇怪的地方吗？”子煌神色认真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朱麒破封的？怎么精准找到我们的位置的？还有，他为什么懂得封印朱麒的方法，并且知道你就是‘容器’？”
“这些我也想过，怎么都想不通。”我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身体里封着这东西，他怎么会知道？而且，好像不止他知道。”
子煌立刻追问：“还有谁？”
“高橋零音。她似乎也清楚朱麒在我体内，还说手链发紫光是在帮我吸收朱麒逸散的邪气。”
“她？”子煌眉头紧锁，“她怎么会知道？”
我摇了摇头，将哥哥关于伊贺流雲水姓氏的疑虑，以及我的不安都告诉了子煌。
“东瀛雲水？你哥说得没错。”子煌沉吟道，“据我了解，伊贺流历史上确实没有高橋这个姓氏的雲水。阿轩，那女人水深得很，你别太信她。”
见我不语，子煌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一句“下午记得叫我”，便离开了。
午后阳光毒辣，幸好子煌开来了他那辆炫酷的悬浮车，免去了我们被烤成肉干的命运。
再次来到灵契局，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这次是由楚云道的手下引路，畅通无阻。他的办公室不远，左拐即到。
推开门，只见楚云道正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我轻声唤道：“楚局？我们到了。”
楚云道缓缓睁眼，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笑容和煦：“到了啊，坐，请坐。”
子煌刚落座便直接发问：“楚局，不知您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楚云道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我们：“没什么大事。我知道，那天晚上闯入档案室的，是你们两个。我也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子煌冷笑：“既然您知道内容，为何之前不进行调查？”
“档案室的资料与中央数据库实时连接。数据若被异常修改，系统会自动修正并报警。”楚云道语气平淡，“如果有人使用非法设备拷贝数据，终端会立刻封锁并上报。所以，我从不担心数据出错。”
“因为我们的闯入和拷贝，既没有触发封锁，也没有上报中央？”子煌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楚云道赞许地点点头：“没错。那时我便意识到，档案室与中央的联系被人为切断了。在你们‘作案’的第二天，我调取了前晚被拷贝的数据记录，才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作案”二字听得我格外刺耳。我挤出一丝笑容：“那……楚局今天是想追究我们非法闯入的责任？”
楚云道摆了摆手，笑容不变：“你们是为了查明真相，并且最终拔除了川口隼人这个毒瘤，于公于私，我都不会为难你们。”
“那您今天想聊的是？”子煌追问。
“朱麒。”楚云道吐出两个字，目光转向我，“这头上古灵兽，堪称阳火灵兽中的极致存在。”
一听他提起朱麒，我立刻打断：“楚局，在谈这个之前，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知晓朱麒破封、如何定位我们，又为何懂得封印之法？”
“朱麒现世时，灵契局的‘摄魂仪’能量读数瞬间爆表，我顺着能量源头就找到了你们。”楚云道解释道，“至于我为何懂得封印之法……这个，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又是这句！我心底一阵无力。
“你啊，还是太年轻。”楚云道叹了口气，“朱麒绝不能放出，封印它，自有其道理。”
“什么道理？危害人间？”子煌语带讥讽，“鬼门关大开那天起，这世界早就谈不上太平了！当时若不是阿轩放出朱麒，我们俩现在已经在阴曹地府喝茶了！何况，最后不也是您出手重新封印的吗？”
我也连忙附和：“是啊楚局，当时的情况，我们别无选择。”
楚云道脸色陡然一沉，猛地一拍桌面，声音冰冷：“那是因为我到得及时！若再晚上片刻，连我也未必能制住它！而且，发现川口隼人的异常，你们最该做的是上报灵契局，由专业人士处理，而不是擅自行动，以身犯险！”
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和子煌噤若寒蝉，办公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唉……”见我们被镇住，楚云道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们身负阴阳双眼，灵力潜力极高，是难得的好苗子。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谨慎，量力而行。”
我们却因他这句话再次警惕起来：“您怎么知道我们……”
楚云道笑了笑，抬手示意我们安心：“放心，这房间隔音绝佳。诺依曼没告诉你们吗？实力超出那套分级体系的人，很容易就能感知到你们体内极不协调的阴阳二气。网上资料只是走个形式，选项里最高只有七级，我也只能选它。”
“您认识诺依曼会长？”子煌捕捉到这个信息。
“契约工会的运作，离不开灵契局在背后的支持。同样，灵契局的许多行动，也需要工会的协助。我们算是……工作上的战略伙伴。”楚云道坦然道。
他继续将话题拉回朱麒：“我已经将朱麒重新封印，短时间内它应该会安分些。倒是那把妖刀赤蝶，被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捡走了。”
“可疑的女人？”我皱眉，“楚局为何不追回来？”
“当时你们二人重伤，你更是昏迷不醒，我只能优先救人。”楚云道眯起眼睛，回忆道，“不过，我记得那女人的装束……一身黑色紧身衣，像个忍者，身上几乎没有灵力波动。”
“等等！女人？忍者？”我猛地瞪大双眼——这描述，不就是那晚出现在我病房的高橋零音吗？
是她带走了赤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当时另有其人？
“嗯，没错。”楚云道肯定道，“不过我已派人去调查了，不必过于担心。你们当前的任务，是安心在学校修行，争取日后加入灵契团，为国效力。”
“抱歉，楚局。”我摇了摇头，坦诚道，“我不想加入灵契团。我只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逍遥自在，偶尔抓抓小鬼，平淡度日。”
楚云道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人各有志。既然如此，就更应安分守己，在学校好好待着，莫要再卷入是非之中。”
子煌也表示拒绝加入，但并未说明理由。
楚云道表示灵契团尊重个人意愿，从不强求，让子煌不必把话说死。
“明白了，楚局。那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学校了。我回去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掺和你们‘大人’的世界。”我带着点讨好的语气笑道，和子煌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楚云道忽然叫住我们，语气变得严肃，“就算是无聊抓鬼，最近也收敛些。鬼门关的裂缝已经修补完毕，冥府派了阴差上来拘拿逃亡的鬼魂。万一碰上，别轻易得罪。”
“什么？！冥府？阴差？”我和子煌异口同声，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子煌平时总把“去阴间”、“过奈何桥”挂在嘴边，但那只是玩笑式的比喻！谁能想到，这些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鬼门关只是个传说，鬼魂本就游荡人间，人死后化成不同形态的鬼。之所以没有鬼满为患，大概是因为灵师的抓捕，或是鬼魂心愿已了自行消散了。
可现在，楚云道居然告诉我们，有冥府，有阴差，有完整的轮回体系？！这信息量差点让我的大脑当场宕机。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楚云道神色如常，“但既然灵力和鬼魂都已证实存在，那么存在一个管理亡魂的冥府，也合乎逻辑。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逆天改命需渡天劫，死后成魂需有归宿。若阴阳两界彻底混淆，秩序将荡然无存。”
“那……死后投胎转世，也是真的？”我声音发颤，感觉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
“嗯，千真万确。”楚云道淡然颔首。
子煌哼了一声，带着质疑：“你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你去过不成？”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去过死后的世界还能回来？这太离谱了。
然而，楚云道的反应超出了我们所有的预料。他迎着我们难以置信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昨天的天气：
“嗯，我去过。下面……确实别有一番古雅风情。”
